李白在长安时,从受玄宗青睐到被冷落,这个过程让李白痛苦万分。
刚受诏来长安时,李白奉命来到皇宫内苑,唐玄宗看着仙气飘飘的李白,对他大加赞赏,摆上一张金光灿灿的桌子,亲自端上一碗汤水递给李白,请他饮下,然后徐徐说道:“ 卿是布衣,名为朕知,非素蓄道义何以及此?”也就是夸他平日里声名显著,已经传到了皇宫里。
此后李白很受唐玄宗喜爱。在金銮殿上,让李白奉旨草拟诏书;去丽山温泉,让李白随从;春和日丽,让李白发挥才思写作新诗,供宫廷乐工演唱。
李白的大红大紫受到了一些人的嫉妒。他们在唐玄宗面前诋毁李白,称他在宫外酗酒,傲气凌人,性情疏散,爱夸张,说大话,让他出入皇宫内苑,宫里的事情总有一天会被他抖搂传扬出去。渐渐地,唐玄宗疏远了李白,不再召见他赋诗,也不赐给他各种东西。
李白受到疏远之后,在长安城内无事,就常跑到酒肆中喝酒,酩酊大醉,这样打发内心的苦闷。别人只以为他是酒鬼,其实不知道他心中忧愁。
唐玄宗偶然想起李白,想要让他赋诗,派人宣召李白入宫,常从酒肆找到大醉的李白,歪歪斜斜扶到唐玄宗面前。唐玄宗更加讨厌李白。
李白更加苦闷。
在长安官场中的日子不好混。做人难啊!
李白在翰林院为他单独辟出的院落居住。这里是他暂时的住所。晚上,孤独一人,聆听着屋子里的滴漏声,嗒嗒嗒,四周悄无声息,唯有天上月亮镶嵌在广阔的青天上。
李白拿着一壶酒,坐到院中石凳上,将酒壶酒盏放在桌上。石凳石桌旁有花坛,夜色里看不清颜色,风吹来,花枝摇晃。屋中还亮着烛光,更显得院落清幽。
他孤独地倒上一杯,手举起酒杯,放在唇边,仰头喝下,哈的一声,酒已下肚,长吁一声,两眼望着天空。
看看天上的月亮,星星稀疏,只有弯钩一般的月亮在这清寂的夜里陪着自己。
再来一杯,李白给自己倒上,端起“咻”地仰头喝下。再来一杯,端起,仰头喝下。他的两眼开始发红,头开始晕了起来,意识飘忽了起来。
他站起身,对着明月说:“明月,我敬你一杯。”端着酒杯敬明月。四周打探,看到了自己浅暗的影子,“哈哈,原来我们三个凑在了一块”。
“喝”,李白说着,“人生应当及时行乐,那能有那么多的忧愁呢?好朋友,我李白敬你们一杯”。他又喝了一盅。
“喝吧喝吧,喝醉了各自回去睡觉。”
“喝吧喝吧,月亮,你是多么明亮,我要是能够登上天去,在银河边上,好好看一看你,这该多好啊!”
李白醉了。
“酒,真辣嗓子,为什么要喝酒呢?天上有酒星,地上有酒泉,要是天地都不爱酒,干嘛有这种奇怪的东西呢?三国的徐邈说,清酒是贤人,浊酒是圣人。这真是个高妙的说法。这才是得酒中真趣。”
“想我李白,平生喜欢寻仙仿道,我读道书,甚至还想服食丹药,人呐,太容易衰老,身体不再健康,病病歪歪,只有学仙,才能够让红颜永驻,青春永驻。”
李白醉眼朦胧,独自踉踉跄跄,一会儿歪坐在石凳上,一会儿站起来在院中逛,酒杯接连送到口边,叼着酒杯饮下。
“喝吧,喝吧,什么神仙不神仙,喝酒才是正经事。那些清醒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喝醉的快感。”
李白强让自己意识清醒,他又坐在石桌旁,把酒盅“当”的一声戳在桌上,两眼愣愣地盯着洁白的酒壶。
“这是咸阳城,这是长安城,这是三月暮春天,这是花红柳绿的时节,这是万人踏春的时节。我为什么独独坐在这里发愁呢?——喝吧。”李白又往酒盅里倒上,清冽的酒旋荡在酒盅里。
“人生呢,谁也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有活得长的,有半道夭折的,这都是自然造化,谁也没办法。——喝吧,喝醉了万事都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没了。——喝吧,喝醉了,就躺在孤零的床上孤零的枕头上,孤零地睡去,什么事都不知道了。——喝吧,这才是喝酒最快乐的事情。”
李白确实醉了。
他趴在桌子上,脑袋垫着胳膊,在这和风煦煦的夜里,在这月光明亮的夜里,在这寂寞无人的夜里。
“愁啊,”李白还痛苦着。
“愁啊,”他还烦恼着。
“再喝点——”李白又为自己倒上了,不耐烦一杯一杯,干脆端起酒壶,对着酒壶长嘴喝了起来,“酒喝得够多,愁就不来。”
“喝干了酒,就没有愁。这才是酒为什么被称为圣人贤人的原因。酒喝了,心胸敞亮,不痛苦,哈哈。”
“喝吧,人生在世,能发达时就尽情享乐,不要学伯夷叔齐,饿死首阳山,不要学颜回,在陋巷里穷困潦倒。现在不饮酒,要那么多空头衔干什么?酒中就是神仙处,喝吧,趁着月色,喝吧。”
李白醉倒在院子里,睡了一夜。
《月下独酌四首》
其一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其二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
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其三
三月咸阳城,千花昼如锦。
谁能春独愁,对此径须饮。
穷通与修短,造化夙所禀。
一樽齐死生,万事固难审。
醉后失天地,兀然就孤枕。
不知有吾身,此乐最为甚。
其四
穷愁千万端,美酒三百杯。
愁多酒虽少,酒倾愁不来。
所以知酒圣,酒酣心自开。
辞粟卧首阳,屡空饥颜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