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2年,库尔特·阿尔弗雷德·赫尔曼出生于德国西南部,他还有一个姐姐。1937年,他们家搬到了柏林。库尔特的外祖父是个犹太人,这样他母亲就是1/2的犹太人,他与姐姐就是1/4的犹太人。这种非雅利安人的背景曾给他父亲带来很大的困扰,迫于压力他的父亲不得不与母亲离了婚,并被剥夺了化学师的职业资格而改行做了个药店师傅。
当时德国反犹风潮甚嚣尘上,就连正在念书的库尔特也不得安生。他被剥夺了青年军行营营员的资格,不能参加学校的文体活动,必须和其他犹太孩子每周六去参加国社党组织的“洗脑”课程,接受“改造”。即便是这样,也无法避免他在17岁那年被学校以“非雅利安人”之名开除的命运。这不仅葬送了他一心钻研医学的机会,更重要的是使他与周围世界隔离绝缘,他变得极为内向。在那种政治环境下,像库尔特这种犹太裔德国人别无出路,他的生活圈子只能局限在家庭成员和几个知心朋友之中。
当他被征召入伍后,库尔特所在的医院隶属南方军团,1942年春长驱直入乌克兰并抵达黑海沿岸。当这支部队在1942年夏一分为二时,他很侥幸没被分到保卢斯元帅麾下。那支部队后来一直向东,企图拿下斯大林格勒,经过了最惨烈的战斗,遭受了严重伤亡,在1943年初全军覆灭。他所在部队加入了向南挺进的军团,他们的任务是穿越位于顿河河口的罗斯托夫市去夺取高加索油田。1942 年8月,他们打到了高加索,让“第三帝国”的旗帜升起在欧洲最高峰厄弗勒斯特峰上面。库尔特·阿尔弗雷德·赫尔曼所在部队在毗邻皮雅提哥尔斯克的一个温泉疗养院休整,维修受损的车辆辎重。但从当年冬季中间开始,直到1943年上半年,他所在之部虽屡经艰难苦战但难挽败局,开始步步向国内后撤。
在军营里,他成了个书信写作狂,这些至今犹存的近150封信,全都是在18个月里写就,日期从1941年10月直到1943年6月。他这些多产的“作品”,全是在军营小屋昏暗的灯光下草就。他的信多半是写给父母和两个在法兰克福的姑姑。从他的信中,我们知道自从他被征召入伍后,亲情和友情的缺乏使他十分孤独。
犹太人的背景像阴影一样笼罩着他。当其犹太人身份已成为公开的秘密时,他无时无刻不处在尴尬中。在一封写于1942年7月30日乌克兰某地的信,他向父母提到最近发生的一件事,那是在他去一个新单位报到时发生的。当时他被要求签署一个“令上司满意的声明”,其内容不外乎是有关其种族、政治态度等问题,凡是履新时必须要这道手续。“这里只有‘头儿’,也就是我们军士长,还有那个下士组长知道我的身份,然而不幸的是他也不得不告诉我,根据最近新颁布的一项规定,我不能达到任何可以发号施令的位置,这意味着我最多只能晋升到代理下士的军衔。”
纳粹制度为他们这些人竖起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让他们在军中除了送死之外永无出头之日。但他没有灰心,即使是到了1942年7月,他得知希特勒严禁任何有犹太血统的人晋升时,他仍存有一丝希望。或许他得知许多犹太人出身的士兵已经通过门路得到晋升或实现了“雅利安人化”。库尔特认为,这一年多来他在火线上不惧炮火抢救下那么多战友,一次家也没回过,他应该能得到个晋升机会的。1943年3月10日,他在信中写道:“我真希望能在不久的将来晋升到上等兵,那将是我的荣耀时刻。”可是,他的这一愿望最终也没能实现。
这一切都反映在他的信中。他对德军所处的形势有着极为清醒的认识,似乎他根本不惧怕检查人员的检查而直抒胸臆。他反对德军针对苏联平民的“反游击战”行动:“我们已经发现我们所在的这个村子尚未完全归顺,于是长官让我们开枪射击,把村中的妇女孩子驱逐出去,我很讨厌这样做,于是假装开枪放的都是空枪。”这个出身于犹太人家庭的士兵对那些被屠杀的平民感同身受。他和他的家人,不也处在这种任人宰割的境地吗?然而,历史的荒谬之处也在这里,多达15万之众的犹太人,却不得不为屠杀犹太人的纳粹冲锋陷阵,战死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