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小区居民说,这不是一条危险的河,它平静、流速不快。岸边的垂钓者分析,看似平静的水面更容易出事故,如果水流很急,视觉冲击感强,大多数人不敢跳。一位开办DJ培训班的音乐人,常在河边戴耳机听歌,听到陈勇军因救人而失联,他叹了口气,说起往事。
他也曾一头扎进离培训班最近的这条河里,只为发泄内心憋闷的情绪。某个深夜,由于邻居频频举报他的培训班扰民,他感觉冤屈,跑出房门,跳进河里。冰冷的河水让他瞬间清醒,他游回岸边,继续生活。
2018年,在附近酒吧工作的萨其拉,下班后遇到一个女子轻生跳河,他匆匆跃入水中,游向女子。女子最终获救,但这个刚刚过了28岁生日的内蒙古小伙子,却失去了生命。
多次参与搜救行动的老虎建议,九眼桥附近应该增加监控摄像头,方便救援队确定落水者准确的落水点和冒头点。他解释,陈勇军落水后处在监控盲区,多个目击者的说法不够精准,给搜救增加了难度。
邻居回忆,那位见人总是笑眯眯的的哥,是个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的好好先生。亲属说,不开出租车时,陈勇军爱陪老丈人下象棋。
他的妻子在印务公司上班,夫妻俩住在厂子车间背后的单位宿舍里。
这是个面积不足20平方米的家,客厅、卧室、厨房都在一个空间内。浴室在大门外,一条水管从屋内穿墙而出,连接着门楣上方的一只淋浴喷头。绕着大门有半圈支架,挂着米黄色的布料,作为浴帘。
陈勇军的大哥在西藏工作,两个姐姐身体不好,他常年在成都和老家眉山市仁寿县之间往返,照顾年过八旬的父母。父亲患有精神病,平日由母亲照顾。播种时节,他抽空回家帮父母看顾玉米地。
他从不愿和二姐吐露真实的收入情况。二姐回忆,父母生病或家里晚辈遇到困难,陈勇军总是出力、出车还出钱。“你们过得好就好”是他的口头禅。
他很少对人说难处,身上的衣服都是10元、20元一件,鞋子也挑最便宜的买。为了节省开支,他自己修电器、修车。但他总给二姐塞钱,想帮忙改善生活。“他明明只赚了5元钱,都骗我说,他赚了50元,要我别担心。”陈茂仙回忆。
陈勇军失联的消息传回100公里以外的老家。乡亲知道后,帮忙瞒住陈勇军的父母,怕老人承受不住。
自27日开始,家属们凌晨5点出发,采用开车、划船等方式,沿着锦江来回寻找陈勇军,直到次日凌晨1点。他们在27日、28日共找到两具漂浮的尸体,追赶至合适的地点,再上前确认。
代佳文说,每次确认前,他心里很矛盾,既希望面前的人是陈勇军,舅舅能早日入土为安,又希望他还活着。经过辨认,最初发现的都不是陈勇军。家属们根据漂浮速度推算,29日,陈勇军可能会出现在河上。
距离他跳水的那一刻,120多个小时过去了。29日上午,家属在双流区正兴镇附近的河段看到一具尸体。陈勇军大姐夫划船靠近时,内心有强烈的预感:这是他。家人追随尸体顺流而下,到了距离落水地30多公里的永安大桥附近,把尸体打捞至岸边。
蓝色的出租车公司制服还穿在他身上,经过辨认,他就是陈勇军。随后,遗体被送往成都市东郊殡仪馆,等待法医做DNA检测。
生前,陈勇军的愿望之一,是把父母带到成都一起生活,也曾和他的哥哥姐姐约定,一家人要齐齐整整。重新见到陈勇军后,有位家人在桥下恸哭,“现在少了一个”。二姐昏倒在路边,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根据老虎6年的搜寻经验,在救援队沿河打捞未果的情况下,极少有尸体顺流而下后能被找到,陈勇军是他所知道的第一人。
二姐陈茂仙赶回老家,把弟弟已经去世的消息亲口告诉父母。母亲捶着胸口大哭起来,周围有乡亲安慰她,“他是英雄,你也算是光荣”。
“可没得这个人了……”老人说。
找到陈勇军后,成都市出租车汽车协会接到了很多的哥打来的电话,要求为陈勇军发起募捐。成都市公安局锦江区分局水井坊派出所对媒体表示,目前已经在为陈勇军申请“见义勇为”称号。获救女孩的父亲也赶来了。
陈茂仙对这个男人说,弟弟不需要任何回报,就希望女娃娃能好好活下去。
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 魏晞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