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9日,是道口工冯小宝退休前值守水南庄道口的最后一天,他抬起最后一杆,放下手里的信号旗时,眼角有些湿润,“人都说退休了多好,可我挺留恋这里的,我干惯了,我觉得看道口挺有乐趣的。”
冯小宝从小就对铁路非常有感情,从最初分配值守的大红门、小红门道口,一直到后来的柳村道口、龙潭湖附近的法塔寺道口。随着城市的飞速发展,他值守的平交道口逐一都改为立交道口。最后他一步一步地挪到水南庄道口,在这里不知不觉中十多年一眨眼又过去了。如今,北京五环以内的铁路道口再难寻觅,道口工这个岗位也终将成为时代的记忆。
一架“手动栏杆” 值守道口40年
冯小宝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从小受父亲影响很深:“我爸爸就在铁路上工作,我也对铁路很有感情。小时候我们家在宣武门住,我老上铁路上玩去,逮蛐蛐、数火车。”1980年,冯小宝高中毕业之后正好赶上铁路招工,他如愿成为一名道口工,就这样在铁路上待了40年。不论刮风下雨,冯小宝都坚守铁路道口,在接到来车通知的一分半钟时间里,“疏导行人,疏导车辆,顺利地把杆给撂了。”日复一日,重复着这个看起来简单的动作。
同事王宏岩和冯小宝共事多年,说起细节他深有感触:“在火车行驶过道口的过程中,得观察火车有没有异常,比如声音、冒烟等等,一旦觉得哪儿不对劲,要第一时间通过道机联动通知火车司机。列车安全通过之后,还得先看看线路上有没有遗落物,然后再顺利把杆打开,让行人机动车有序地通过。”
每一个走近水南庄道口的人,恍惚间都有一种时光穿越的感觉。不必说它嵌在现代化高楼林立之间的特殊地理位置,也不必说早晚高峰时排出几里地的车水马龙,单单是靠墙摆放的那一架“手动栏杆”就映衬出这里的悠久岁月。水南庄道口最大的特点就是路口特别大,人多、车多,白天要过120多趟列车,晚上也得有100多趟。这么密集的通过,意味着几分钟一趟火车,有时候冯小宝他们一顿饭得吃四五十分钟,“没吃几口,车又来了,赶紧去放栏关门”。
尤其是早晚高峰时间,电动车、行人排成的队拐了个大弯,这样的时候特别要集中精力不错眼珠地观察。“一来车,他们老抢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得集中精力拦他们。可有时候着急上班的张嘴就骂人,就算挨骂我们也不能让过。”冯小宝坚持越乱越得有序,“先放行人,再放机动车。南边北边来回放,要是一块放的话就卡死了。”
“困了就沿着铁路溜达”
一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冯小宝记得他刚来水南庄的时候,只有“来车压道铃”设备,后来才新增加了道机联控、无线预警设施,使得安全性大大提高。他对列车的变化也是颇为感慨,“刚工作那时候的火车时速每小时60公里、80公里,125公里算最快的了。现在从眼前通过的都是160公里、200公里、250公里的,没有低于120公里的。”维持的行人对象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八九十年代还有马车,现在都是电动车、机动车。”
设备先进了,最棘手的就是突然停电,由于这里通车密度太大,又是特别重要的铁道,冯小宝他们得加着一万分的小心,“平时使电动门的时候人是钻不过来的,停电一用栏杆,就得紧盯着,防止小孩或者小动物往里钻。”
冯小宝还不止一次处置过“汽车故障突然熄火在铁轨上,打不着火”的突发状况。遇到这样的危急时刻,他必须得立即按下警报器,“我们这一按,火车司机就听见了,他会立刻刹车,把火车停了。我们把杆拦死,把故障车推出去,再恢复火车开通。”
看守道口时一刻都不能掉以轻心,夜里是最难熬的。为了防止人犯困,即便冬天再冷,值班室永远不能像自己家里似的,把门窗关严了,屋里烧得热乎乎。为此大家各自摸索出防困秘诀,有站着的,有在屋里做操的,冯小宝说他一感觉眼皮要打架,“就去外面沿着铁路溜达,就不困了。冬天冷就多穿点”。
铁道上的事 总是第一个冲出去
常年值守在水南庄,冯小宝和周边社区的居民大多成了不说话的“熟面孔”。因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工作时要找他聊天绝对会碰钉子。一旦有发生在铁道上的事,他总是第一个冲过去。特别是夏天的夜班,晚上遛弯的人比较多,天天遇着各种各样的事,可冯小宝觉得一点也不累,他憨笑:“处理这些事好像挺有成就感。”
前几年,附近居民经常自己搬大件、拉煤气罐,热心肠的冯小宝看见了,指定帮着推一把。时间长了,大家看见他在道口值守,都会主动打招呼,或者关心地询问:“今天带饭了吗?没带饭,我给你准备一份。”
最让冯小宝发愁的是老有一些不遵守规矩的人,“快关门的时候他着急了,等到挤进来真正走道里边了,他又不着急了。还有迈着四方步的,我们看着就特别着急。赶紧用广播说‘您快点快点’,理解的就赶紧走几步,不理解的反倒骂你‘催什么催’,唉,真愁人。”
守在铁道口,遇见行人掉东西的,冯小宝他们都是第一时间联系失主。“我印象里在这儿捡过三部手机了。就前几天,还有一师傅掉了个皮包,里边有重要的护照和资料,可就没有联系方式。我给收起来,不久主人就满头大汗跑回来了,高高兴兴地拿了回去。”
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越来越多的网红博主、摄影爱好者,甚至拍婚纱照的人来到水南庄道口,不管不顾跑到铁轨上拍照,“稍微一劝说,他说话还特别的冲,有时候都能发生冲突。我们没有执法权,就特别为难,只能跟人好好解释,安全第一。”
即将离开自己干了40年的工作岗位,冯小宝更多的是不舍,“我老觉得要是还需要让我上的话,我还想上。”
文/本报记者 李喆 摄影/田宝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