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锅台灶台”到“砚台诗台”,山西这群“诗农”是什么农? | 草地·国际诗歌日

2021-03-21 14:06:50 作者: 从“锅台灶台

从《唐诗三百首》《诗词曲赋通识》,到《元曲曲谱》《元曲三百首》,宋高柱卧室的书架里,塞满了各种学习资料。“慢慢地写作也有了感觉,还登上当地的报纸,后来《中华诗词》《当代散曲》等刊物经常就把我的稿子选上了,越写越有兴趣。”他说。

宋高柱种了十几亩玉米,用他的话说,写诗和种地可以互补,“干活累了,就躺下想一想找找灵感,写得累了,就出来干活,出出汗”。

农忙的时候,白天顾不上写作,晚上就钻到被窝里构思。他说,“有时候一句话、一个字,能熬一夜。古人说的‘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估计就是这种感觉吧。”

在宋高柱的作品里,也不乏对农村一些现象的“针砭时弊”,令人捧腹之余,也引人深思。比如对于部分基层干部作风不实写道:“真真假假蒙蒙,嘻嘻怒怒嗔嗔,看看听听问问。应应承承,来来去去匆匆。”

又比如《【仙吕·一半儿】浇地》中写道:“天天盼水眼巴巴,两夜浇了三四家,轮到咱浇拉断闸,唉!快回家,一半儿迷糊一半儿乏”,生动而幽默地讽刺丑恶现象。

宋高柱的创作手稿 (新华社记者王皓 摄)

宋高柱说,现在互联网、通讯工具都发达了,福建的、江西的、湖南湖北的、北京上海的,全国各地“诗友”都成了微信里的好朋友,能随时随地交流学习。

在宋高柱的村子里,记者看到,许多村民的老房子都加固翻新,不少人还建了新房。公共厕所、运动场地、健身器材也一应俱全。

“这些年农村的变化太大了,土地从单一的玉米到现在的大棚、经济作物,种地收割都是机械化。路面硬化了、管道整修了、自来水也通了,各种基础设施都挺完善。”宋高柱坦言,农民的物质生活好了,才有时间和精力去搞诗歌创作,充实精神生活。

“学历最低”杨素华:年过六旬也要学拼音

【正宫?叨叨令】自嘲

前半生裁缝面塑没觉俏,后半生咱才遇上阳光道。十多载勤学苦练研宫调,几年描山撰水偷偷笑。喜煞俺也么哥。乐煞俺也么哥,这就叫老猪拱进萝卜窖。

杨素华今年69岁,她说这首散曲就是“自画像”,没想到儿时的“梦”如今成真了。

谈起自己的童年,杨素华有一肚子的话想倾诉。幼时家穷,母亲要下地劳动挣工分,8岁的杨素华就要负责照看1岁多的弟弟。当时她刚念了一年级,迫不得已就辍学了。

她说,自己从小喜欢念书,是上等生,受老师喜欢。“最喜欢语文课,想象着自己有一天能成为文学家、诗人。”

现实虽然残酷,但杨素华就是“不死心”。于是,她抱着弟弟溜进学校,蹲在教室外“偷听”老师讲课。这就有了她后来的一首打油诗:“儿时家贫穷,求学费苦心。老师课堂讲,窗外侧耳听。”

12岁那年,在学校的帮助下,杨素华再次走进了校园。可是好景不长,刚读了一个学期,父亲就因病离世。“家里顶梁柱没有了,我只能下地干活,读书梦离我越来越远。”

后来,杨素华学了缝纫、纳鞋底、捏花馍,并以此为生。直到2008年夏天,有朋友介绍她参加诗社,她心想,自己只上过一年半的学,和文盲差不多,连名字也写不好,能写诗?

第一次参加活动时,在一个水库旁边,首次听说这叫作“采风”。看着微风吹着湖面,泛起一圈圈波纹,她觉得好看极了。于是就写了一首:“风吹浪花闪,垂钓坐上观。参会第一次,含义在其间。”

“没想到得到了王文奎老师和朋友的肯定,这让我有了信心。从那时起,我看到什么写什么,写农村生活、写捏花馍、写绣花。”杨素华似乎找到了儿时读书的感觉。

社员弓志芳在朋友圈分享散曲 (新华社记者王皓 摄)

后来有了手机,为了能在网上查资料、在手机上写作,杨素华开始学习拼音字母。“别人读书遇到一个不认识的字叫‘拦路虎’,我遇到的只能叫‘拦路羊’,因为有一群。”她调侃道。

杨素华说,以前闲下来总想打麻将,自从开始写诗写散曲,再没上过麻将场。后来,她当上了散曲社分社社长,把村里20多个人都“拉拢”来搞创作。如今,杨素华已是原平农民散曲社的副社长。

“12年的努力得到了认可,从‘文盲’成了‘文人’。”杨素华说,作为社里“学历最低”的一位,能有今天的成绩真的知足了。

农民写、写农民:“诗农”的忧与盼

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原平农民散曲社有了长足的进步,邢晨表示,现在喜欢散曲的人变多了,队伍逐渐壮大,创作的质量也越来越高。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社员的年龄日益增长,目前的主力创作队伍的年龄偏大,很需要补充新鲜血液。”邢晨说,希望有更多年轻人能加入到散曲社来。

多年前,王文奎曾在一首作品中这样写道:“诗农一起来,相互传帮带,咱农民,决心下定还诗债。”

元好问墓园前的牌匾 (新华社记者王皓 摄)

一位业内人士说,如今农民的温饱解决了,生活富足了,散曲就能自然而然进入农村,并且受到农民的欢迎。过去只知道有果农、菜农、棉农,现在又出现了“诗农”,这就是时代进步在农村的印证。

在这群“诗农”的作品中,也不乏他们对于经济社会高速发展下农村现状的隐忧。比如描写留守老人的“新房旧院无人住,剩下些老妪翁父,校园中野兔追人,到那寻书声诗雨?”“晚霞红守护山村,再苦也流连此处”;以及“假期刚过,今天开课,案头拿起花名册……师生总共三个人,该走该留难弃舍,留,一肚火;溜,不是我”用诙谐语气,写出一名乡村教师的无奈。

事实上,在诗歌历史长河,山西忻州与散曲有着深厚的渊源。被称为“散曲鼻祖”“一代文宗”的文学家元好问,就出生在忻州,世称遗山先生;“元曲四大家”之一的白朴,祖籍也在忻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