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谁懂文学?谁能教好语文?
“教育、语文、文学,没一个省心的。”
“文学教授懂文学吗?”
这两句读来颇有几分冒犯感的话,是上周末思南读书会连续两场活动的主题。围绕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副教授倪文尖主编的《新课标语文学本2.0版》和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汤拥华所著的《文学批评入门》,现场嘉宾展开了对教育、语文、文学三个层面话题的热烈讨论。
“我自己就是一个中学生的家长,老倪(倪文尖)有一句话我很喜欢。他说,语文教育的主战场在学校。学校如何承担语文教育的责任?教材的编写、实施就变得特别重要。”华东师范大学教授毛尖开门见山。
《新课标语文学本》诞生于对语文教育展开大讨论的世纪之交。1997年至2000年,一场语文教育大讨论引发了全社会的关注,并最终推动了语文课程教育改革的进程。2001年,教育部出台《全日制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实验稿)》,一年半后,《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实验)》出台。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推出的《新课标语文学本》就是“新课标”背景下产生的一套语文助学读物。2018年《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版)》颁布后,《新课标语文学本》开始修订出版高中卷2.0版,目前已出4卷,年内将推出第5卷。
“语文有可教、好学的方面,也有不怎么可教、不大好学的方面,甚至还有不必教的方面。”倪文尖说,有一段时间里,人们不太敢讲何谓语文知识。在人文性和创造性等概念之外,语文作为一门学科,可教可学并且需要顶层设计、集思广益的那部分变得十分神秘。“我反对语文学习教育的神秘化。以听、说、读、写能力为核心的基本语文素养,语文学习的事实、概念、原理、技能、策略、态度及习惯等,是可以教、也好学,能够训练学得、浸润习得的。”
在《新课标语文学本》中,倪文尖提出,全面的语文素养可以理解分化为“五棵树”:文化传承、精神修养、现代思维、社会应用及语文才能。这五大方面的语文素养,须齐头并进、不可偏废,应全面、均衡、交融而持续地发展。其中,语文才能是基础,社会应用是关键,现代思维是主线,文化传承、精神修养是题中应有之义。
“语文学习一方面是非常具体的,另一方面,中学阶段的教育奠定一个人一生的修养,特别是人文学科,应该有更高的定位。”华东师范大学教授罗岗认为,打通“可教”的语文和“有难度”的人文,是这套《学本》的可贵之处。他提到,最近,倪文尖在B站上的三堂“语文重读课”火了——多年以后重读《背影》,才看懂朱自清的父子情有多复杂;如果只能推荐一篇鲁迅的小说,我选择《孔乙己》;当你读到“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会觉得温暖还是伤感?光看三堂课的标题就颇有“网感”。倪文尖的这系列“重读课”,是重新读,也是花力气地“重读”,细致到某个字词、句子乃至语气上的不同。在《学本》中,他也发明了各种各样的批注符号,试图把深入经典的线索、钥匙交给学生、交给读者。
语文不好教、文学不好教,或许还因为受众在不断变化。汤拥华的《文学批评入门》一书来自他在华东师大中文系所开的同名课程。“每年教这门课,对我都是一次历练。很多老师有同样的感慨,比如你跟新一届学生讲金庸,很多人已经不清楚周芷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不太能找到共鸣了。《你好,李焕英》算不算伟大的作品?能发生碰撞的是这些问题。”
作家小白一开口就提到最近上了热搜的“余华教中高考作文”事件。“作家讲语文好像没讲好。那么,到底谁懂语文?谁有文学的解释权?”在小白看来,今天的网络时代,作品一旦发表,就会被无数意见包围。读与写之间,看起来好像形成了对话的空间。实际上,作者和读者之间却有越来越割裂的趋势。“这本书最好的地方是提供了一种对话机制,从文学教授的角度,告诉你如何从不同角度进入作品。这种对话机制本身,对读者和作者都很有益处。”
“好的文学批评是一种洞见,要从作品中读出大家读不出的东西,但绝非恶意的误读或狂妄的个性化解读。”华东师大教授金雯说。
“文学教授懂文学吗?这句话隐含的挑战性含义在于,作为文学权威之一的文学教授,可以垄断对文学的最终解释吗?显然不能。”在华东师大教授、评论家黄平看来,任何一种对文学的理解必然是高度个人化的,“我们常说‘你不懂文学’,背后真正的意思是‘你不懂我’。”
“与其说我们要如何‘懂’文学,不如说文学一直在提供着种种理解,提供着关于‘什么是懂’的解释、描述或见证。日常生活中,我们往往习惯于在现成的立场和观点之中作出选择,但文学会提供一些你原本没想到的可能性,不是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的对立。我想带给学生的文学批评课,不是纯粹的文学研究、文学鉴赏,而是尝试解决沟通困难的一种方式。”汤拥华说。栏目主编:施晨露文字编辑:施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