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死亡无法幸免,有没有可能换个方式“活”在这个世界?
不同的时空里,心、肝、肾、肺,器官从原先的躯壳进入新的身体,呼吸张弛之间,牵动无数的人间悲喜,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因爱的接力而延续,再一次开出绚烂的花火。2021全国人体器官捐献缅怀纪念暨宣传普及活动,主题就叫“生命的乐章”。
2021全国人体器官捐献缅怀纪念暨宣传普及活动,3月31日在宁举行。 本报记者 乐涛 摄
截至目前,全国器官捐献志愿登记人数已超过315万人,挽救近10万个器官衰竭患者的生命。在江苏,器官捐献志愿登记人数超16万,已成功捐献1110例。
5岁小女孩,成功拯救3条生命
南京西天寺“南京志愿捐献遗体者纪念林”的石碑上,刻着一个5岁小女孩的名字——黄继弘。2017年10月1日,黄继弘因疾病去世,但她无偿捐献的肝脏、肾脏,让另外3条生命获得了“重生”。
“红十字会发消息跟我说,我女儿的器官,成功拯救了一名9岁的男孩、一名13岁的女孩,还有一位48岁的阿姨。”黄继弘的父亲黄涛说,女儿离世那天,他经历了这辈子都没有过的巨大悲痛。而3条生命“重生”的消息,让他感到“悲痛中好像照进来一束光,女儿跟这个世界的联系还在,她的器官还在跳动着,她还活着——只是换了个‘地方’。”
除了生病那5个月外,小继弘被幸福和甜蜜包围着长大。提起女儿的性格、爱好,爸爸难得露出了笑颜,“从小就是个漂亮姑娘,特别地活泼、讨喜,喜欢唱歌,亲戚邻居没有不夸她的。”2017年5月,一场突如其来的疾患,彻底打破了这个小家庭的欢乐。父母发现,小继弘的左腿和左手逐渐不听使唤,即便是很小的动作,都非常吃力。
夫妻俩带着女儿跑遍了江苏每一个大医院,还去了国内神经内科最顶尖的北京天坛医院,但医生们的诊断完全一致:儿童脑干质瘤,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性。诊断结果如同晴天霹雳,好好陪女儿走完最后的路,是往后几个月里黄涛唯一能做的事。他辞去了工作,和妻子一同守着女儿,不想错过和她相处的每一刻。
“女儿在电视里看过大海,非常喜欢,但家里条件一般,以前只带她去过微山湖,骗她说这就是大海。”黄涛哽咽地回忆,最后那段时间里,他特地带女儿去了青岛,女儿当时虽然疼得不行,但一看见大海、沙滩、贝壳,依旧开心地笑,还大声问,“爸爸,这是真的大海吧?”
告别的日子一步步逼近,还能为女儿做点什么?黄涛想起以前献血时,工作人员跟他说起过“人体器官捐献”。女儿稚嫩的生命,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延续下去么?在岳父来看望孩子时,他提出了这个想法。黄涛清楚地记得,当时老人没拒绝,也没点头,只是不停地流泪。后来,老人和黄涛去了沛县红十字会,了解了器官捐献的全部流程。老人说:“我们就想确定一件事——捐献是无偿的。希望娃的器官真正帮助到垂死的人,我们不要名不要利,只想为孩子短短的一生争取些意义。”
4年过去了,女儿的印记依然如影随形。黄涛每年都去无偿献血,每次都献“全血”。
不知道名字的“他”,给了我“第二个生日”
“我怕我写得不好,你们再帮我看看。”杨峰把纸条凑到眼前看了又看,才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
这张皱巴巴的小纸片,看得出来被攥在手心有一段时间了。纸上写着一句话:“谢谢主治医生和他的团队,谢谢不知道名字的‘他’,是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一定好好珍惜。”
在2021全国人体器官捐献缅怀纪念暨宣传普及活动现场,表演者以讲述、舞蹈、朗诵、歌曲相融合的形式,演绎捐献者无私大爱。本报记者 乐涛 摄
52岁的杨峰是泰州张甸镇的一名档案员。5年前,他偶然发现小腿肚上莫名长了很多黑斑。起先没当回事,以为只是皮肤病,直到医生告诉他“你这病很重,我们这治不了”,他才慌了。
杨峰得的是重症肝病,他回忆,病情最严重的时候,肝腹水达到1200毫升,肚子肿胀得“像被塞进了好几个篮球”。
1个多月前,因肝硬化晚期,杨峰在东部战区总医院秦淮医疗区进行了肝移植手术。“接到配型成功的电话后,我连夜赶到了南京。”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杨峰每一秒都记忆犹新。
从排队等待肝源到进行正式手术,杨峰前后只用了1个月的时间。但这份幸运,并不是所有类似患者都能拥有。现在,病床上的杨峰还处于观察期,说话时间一长就累。病痛折磨下,他已经瘦得皮包骨头。所幸,各项生命指标正在逐渐转好。他计划等身体痊愈了,继续回单位上班,好不容易换来的“重生”机会,要牢牢握紧了。
肝脏移植手术复杂程度远超一般的外科手术,而且即便手术成功,也并不意味着高枕无忧,还需要度过危机四伏的抗排异时期。所以,在肝病病友会里有条不成文的规定:移植手术的那一天就是自己的“第二个生日”。
无言的“大体老师”,点亮生命科学之光
红十字会遗体器官捐献志愿者,被称为“志友”。他们自愿将遗体献给医学事业,点亮生命科学之光。
89岁的赵玉坤在南京志友圈颇有名望。作为南京志友协会副总干事,他为人体器官捐献事业奔走了近20年。这期间,他的老伴、二弟依次完成了遗体捐献,为医学院校的教学科研发挥了积极作用。
早在1996年,14位南京老人开了“先河”,一同签下遗体捐献志愿书,自愿去世后不搞任何仪式,不留骨灰,将遗体捐献给医学院,助力医学研究。南京市红十字会捐献遗体器官志愿者之友协会随之成立。他们中的一位,是赵玉坤的朋友。
1997年,在朋友的带动下,老赵和老伴一同成为“志友”。这一举动,在家庭里引起轩然大波。“3个子女非常孝顺,起初不理解我们的决定,不忍心也不同意我们如此处理身后事。”赵老回忆,当时,家里光“小组会议”就开了四五回。老两口反复给子女做思想工作,表达期待人生“最后一程”富有意义的强烈愿望。渐渐地,小辈们被老人的决心打动,最终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