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距·离
2021/6/12 总第-11-期
*来自匿名投稿
我走进咨询室是比较意外的,我一直以为所有的问题,只要多读书,多结交良师益友,总有解决的办法。
于是无论是人际中的困难还是生活中婆媳、亲密关系,包括当个好母亲,我都从书中找答案,和同伴交流,此前认为只要用心,一切都搞得定。
直到有一天成为青春期的孩子妈妈,原来那个能耐受、包容孩子的好妈妈不见了,当然,一起失去的还有那个能理解崇拜丈夫的妻子——而生活中的点滴变化和引起的复杂感受就更多了。
各种努力、挣扎,学习、听课……该使的劲都使了,该用的法子都用了。读了好多书,懂得好多道理,还是过不好这一生,无力。
一次偶然翻到一本旧杂志,封面上是面露笑容的戴安娜王妃。文中介绍这是她身陷重度抑郁后首次公开亮相,身后是目送她离去的咨询师。
也许是无路可走,也许是戴安娜王妃的笑容打动了我,鬼使神差,我进入了心理咨询。
我是如何进行咨询的
咨询过程中我是随意的,我不想刻意准备什么,尽管我知道,不管如何随意,也无法真实呈现家庭互动现场。
通常,我时常会把两次咨询间,能引起我强烈情绪感受的事件说给咨询师听。我不确定哪些内容对于修通我想要解决的问题有帮助,但我想,那些特别想说给咨询师的一定有意义。
一年的正月十五,规定燃放鞭炮的最后一天。我准备把家中余下的鞭炮带上,去朋友家接孩子时一起在楼下燃放。
就在我将装好鞭炮的袋子放到门口时,遭到爱人的阻拦,嘴里说着“你看都几点了?”脸上早写满拒绝和不满。
鞭炮难道不是晚上放的吗?我鄙夷地无声回应,惹恼了爱人。记不得他又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我被愤怒填满,将袋子重重摔在地上。
那一瞬间,眼泪无声地从脸庞滑落,他刺耳的声音,他满脸的情绪......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我大喊“我做什么了,你这么对我?”。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了,总之,我对他对我的态度和反应无法耐受。
也许他本来就是想阻止我,那么晚了,带着这么沉的东西去接孩子,自己又不会开车……
如果当时我有这样理性的理解,就不会有内心被委屈、被刺痛却找不到出口的难受。
我夸张且无力地蹲在门口的墙角,再也无力面对和承受内心的痛苦,无意识、顺手抓起地上的一块板子,猛击自己的头。
多少次了,小到不值得一提的事,会让我痛到不能再痛。看到爱人的瞠目,感受到头部的疼痛,带着内心的更痛,我,逃掉了。
同一周,因为过节期间路上行人较少,骑得飞快的我在十字路口被一辆载着2个人的电动车迎面撞倒,湿滑路面倒地的瞬间我竟带着“快感”松了口气。
一周内两件引起我强烈情绪反应、让我难过又不解的事件,加上生活中的琐碎小事,我说给了咨询师。
50分钟时间,经常是我控制不住地将咨询时间塞得满满的,咨询师几乎没有说话的空间和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经历多少次咨询,咨询室内才开始出现空隙,当我猛然意识到我的嘴巴是停着的,我开始和咨询师探讨在我生活中发生的事情。
从爱人的那张布满情绪的脸,面对这张脸时,自己对待自己的态度、内在的感受谈起,时间一点点的流走,不知何时,我开始盼着进入每周的咨询。
咨询师的抱持与我的变化
咨询师从不会告诉我应该如何或者给我答案,亦不会指责我,更多的是他稳定的呆在那,接受我的情绪,给我理解、支持和不一样的视角。
布满情绪的脸,背后到底藏着什么,能激起我如此强烈的愤怒?一时理不清,我一再放下,却从未被刨根问底地催促。
直到有一天,他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对我说:这张脸,“也许很早年。但你却深深记住了它……”平静、中立的语气,让我感受到安全,咨询师的话渗进心田。
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我也需要经常照镜子,或者问问孩子,我是否也有这样一张脸.....
不知道内在发生和经历了什么,再看见这张脸时,我会从失控地愤怒,到主动观察、留意情绪。后来竟发现没有很强的情绪了。那张脸上的愤怒似乎也减弱了不少,好像还有一丝深情。
这不是学多少情绪管理就能控制的,这不是知道多少道理就能把愤怒值降下来的,这是一个缓慢又值得的过程,我想,那里有稳定的咨询关系,有安全的外在、内在环境,有咨询师有作为容器的抱持与稳定。
“你的笑容真灿烂”!有一天爱人这样对我说。我知道,他是我的一面镜子,他能跳脱出来看到我的笑容,说明我已然不再纠结于他那张脸了,一张于我感受到有危险来临、时刻想要逃跑、布满情绪的脸。
当然现在我知道了,那是家庭大战爆发前的阴云,是作为一个孩子无法耐受、逃也逃不了的无力。而多年后,当婚姻进入深度状态,激活了原本压抑在潜意识深处早年的创伤性体验。
作为孩子,无论成人如何强调这是成人的事,与孩子无关,孩子也会自动认为就是自己不好父母才吵架。
我拿起木板敲打头的瞬间,是作为孩童的我的反应,是我想把成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告诉他们,你们不要吵,都是我不好。当爸爸妈妈的目光转向作为孩子的我,我的目的达到了,他们不吵了。
一张脸激活了早年成长中“遗忘”的地图。
一段咨询关系,将早年成长的地图暴露在当下,被看见。
而当看见,过去和现在得以分开。
当再看到带着情绪的脸,我会关切地想,他今天好像发生了什么事,而不是像以往认定和自己有关,并火上浇油,然后让自己变成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