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我妻子和女儿都出门避暑去了,就留老夫一人在家,等候处理有关拆迁之事。是的,郁闷!一个人宅在没空调的家里,整日抵着电风扇猛吹!感觉这人都被吹成干尸了。但是,如此这般,还是热!
今早醒来,我忽地想到:就算我暂因拆迁之事而出不了远门,但若抽点儿时间出个近门总还是可以的吧?
我自己回答道:当然可以!非常可以!!绝对可以!!!
当机立断,我赶紧电话邀约一个朋友,邀他一起驱车去往离县城不远的长滩河耍。
说是耍,这回咱哥俩儿还真是去耍,没任何目的,就是纯净的耍!人啊,在城里呆得久了,就像一头困兽,总想到笼子外面去逛一逛,散散心。何况咱们居住的余庆县城这个小盆地,还真是一个威力蓬勃得不容小视的火炉,再这么坚持与僵持下去,定会活生生地把人给热出精神病来的。
其实,长滩河只是一条小溪,说它是河,有些夸大其词。想来,这应该是以前那些山里人没出过远门,没见过真正的河。这就像云南大理那边将一个湖泊叫洱海一样,有点眼界狭窄坐井观天的感觉,不过,这里面也有他们的某种美好憧憬,这是不置可否的。
长滩河不大,但水清,急!沿河边上的沙滩也挺宽阔的。且那滩上,到处都是被河水冲刷过的卵石,干净、圆滑,大大小小形形色色,就像咱们这世上的人一样。
为了躲开中午的毒日,咱们也是“说走就走的旅行”!
盛夏炙烤,到处都是热气在升腾、在膨胀,在漫溢……风景浓稠,势焰炽盛!一上车,咱哥俩就车窗大开,车顶上的天窗的大开!是的,我们没有开车里的空调。我觉得空调制造出来的凉爽并不自然,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我这么一说,我那哥们儿也很认可我的观点。他说,其实空调制造的舒服只是表层的,生硬的,短暂的,就像一场没有爱情参与的性事,身体感官的快感是有的,但心里的舒服感却是缺失的,甚至还有些龌龊。他这一说,更是道出了我的心声。真是英雄所见雷同啊!说话间,咱哥俩就沿车窗而随意地放眼出去——四野里一片葱郁的绿,绿得纯粹,绿得饱满,绿得感觉随便破它点皮,就会汁液四溅!我那哥们儿说,出城就是舒服啊!看着这青山绿水,人心就自然清静了,不再浮躁,不再抓狂了。哪像成天呆在城里,感觉不是爆炒就是清蒸。这一出来,才真正品味了一道凉拌菜的舒爽!我说是啊,这年头,其实城市越发不适宜人居住了。说到此,我又补充说,当然,余庆还算不上大城市哈。他说,要不,等你现在住那儿拆了,你干脆就搬到城郊这些地方来。你看,这儿空气多好,山青水秀,视野又开阔。我说,好是好,但我上班和孩子读书都太远了。他说,这倒是,现在,这些地方的人们都在劈尖了脑袋往城里钻,谁人还会从城里搬出来哦?!我说,其实我还挺愿意的,只是我说了算不了数,还得听我们家“领导”的。听毕,他爽朗地笑了笑,又长叹了一声,然后才说,其实我们都是农村娃儿,但我们和我们的父辈,甚至祖辈所付出的,那么多年来的努力,其实就是为了让咱们能进城啊……
呵呵,咱哥俩一路这么闲闲扯扯,不一会儿就到了长滩河。
在长滩河的河滩上,咱哥俩又还原成了小屁孩儿——我们天真、奔放,无拘无束地摆着各种姿势照了一通相——我们在那儿与树木合影,与野草合影,与叮叮咚咚的流水合影,以及与河滩上那一地沉默的石头合影。然后,我们就开始在河滩上毫无目的地行走,并边走边漫无边际地拉话——工作,生活,女人,孩子……我想,如果此时有人从远处看去,咱哥俩的身影应该很像一对初恋的情人。
当然,我今天最大的收获,就是托我这哥们儿的福,让我又寻到了一方好石:
这是一方很朴拙的石头。当时,我走过它身边并没在意,是我这哥们儿在提起右脚的瞬间,用脚尖指着它说:晓东你不是喜欢收集奇石吗?你快过来看,我觉得这方石头有点像个人呢!我赶紧回头,顺着朋友的脚尖方向一看——
哎呀,那喜悦的心情顿然跃起!我赶忙俯下身,双手将它捧起,然后认真端详:
的确,这方石头生得很奇,因为它的身体里两种质地,同时,这两种质地又分别有黑白两种明显的颜色,就像民间的版画。那石面上所呈现的图案是一个乡下老农的笑脸,仔细看去——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全组合得很是到位!这当中,尤其是那张大嘴,笑得真叫一个灿烂,比我们刚才在这河滩上留影时的笑容还要天真可爱若干倍!
看着这张脸,我不由得一下子就想到了老家的那些农民,想到了父亲。是的,他们就是这个样子——憨厚、乐观、大度、对生活的期望值不高,很容易获得满足。可与之相比,我们这些进了城的人,心态自然就差远了,形象也显得渺小,甚至是猥琐了很多!
是的,在某些城里人看来,农民就是没文化没素质的老土!他们平时骂人就爱说“你咋就像一个农民呢?”或者说“我不想跟你这种农民一样的人说!”嗬哟,你听那口气,好像只有他才是高素质、高品味、高水平的人一样。而事实上,说这种话的人,往往就是最没有水平和修养的。他们自以为住在城里条件优越就很了不起,其实,他们之所以能过上这种优越的生活,很大程度上就是占了农民的便宜,农民没骂他们,他们倒骂起农民来了,真是恬不知耻!何况,咱们中国自古以来本就是一个农业国,至今,农民仍然占领着大头的比例。而那些城市居民,他们的血管里,其实或多或少都还流淌着农民的血液。真的,在中国,不管你现在居住在哪一座大城市,只要你是中国人,若从根上追溯着倒查三五代,谁人还敢说自己不是“农民”?!
我一时哑然,竟也莫名其妙地羞红了脸。然后,我也笑了笑,笑得很不自然。这时,她见了我的窘迫与善意,又笑了,且这一次却笑得相当的自然和自信,笑得脸上都开出了花儿。那模样,与刚才的她判若两人!
我明白,她脸上那两朵花儿,有很大成分就是缘于我与她之间,因区区三角钱的礼让关系,和我们各自笑容里所暗含的某种秘密而出现的。
……笑毕,她说:“这个哥哥(我心说,你咋就认定我是哥哥呢?我有那么老么?不过,我瞬间又醒豁过来——想必,按当地的风俗,她是在依着自己的孩子在称呼我,这,也算是一种尊敬吧。)说的一点不假,我家种的瓜是不大好看,而且个头也不大,但就是皮张溥,好吃,甜,又脆!”一边说,她一边变戏法般地从竹筐里抽出一把溥刀,不经大伙同意,就“咔嚓”一声切开了一个瓜。确实地说,其实也不叫是“切”,因为她并没有怎么用力,溥刀刚触及到西瓜的身体,那瓜就主动而迫切地炸裂开了。随着一声炸裂的脆响,大伙儿瞬间眼前一亮:一个个目瞪口呆地傻愣着,都不敢相信这么难看的西瓜,它内里的瓜瓤居然会如此鲜红而亮汪,且有一股清甜爽朗的瓜香味儿在扑鼻而来,让人顿时满口生津,垂涎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