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鬼门关里逃出来后,陶勇医生再次穿起白大褂,回到朝阳医院的眼科诊室。
每次出诊,满楼道的鲜花,素未相识的人送来祝福,都成为他走出黑暗源源不断的动力。
但事实上,陶勇心里比谁都清楚:左手的“尺神经”断了,最多一处缝了四十多针,至今仍未恢复触觉,能否重回手术台,依旧是未知数。
“如果不能继续做医生,会做什么?”面对北京日报记者的问题,陶勇回答道,“可能会去写小说。”
在陶勇看来,文字和眼科都有非常诗意和浪漫的一面——可以帮助我们,抵御黑暗的吞噬。
文学照见世间善恶
1980年,陶勇出生于江西抚州南城县。父亲是检察院的一名检察官,母亲是新华书店的职工。
由于父亲工作比较忙,童年时的陶勇,大多数时间都“泡”在妈妈工作的书店里。“书店的书我都能看,这对我后来喜欢语文和写作有一定影响。”陶勇说。
小学三年级时,陶勇参加了一次作文比赛,写了一篇关于校园四季的作文,获得抚州地区一等奖。当时的奖品是一套日文翻译版的《十万个为什么》,这让他很受鼓舞,从此也激发了写作的兴趣。
在陶勇的认知里,文学是另外一个层面的治疗,让人去发现人世间的善与恶,美与丑。
从医之余,他会在个人微博上写一些随笔,记录自己与朋友、患者、热心博友之间的一些故事,分享生活中的点滴。
有一位患者叫小岳岳,十年前,几近失明的他在妈妈的带领下,找到陶勇。
由于小岳岳的眼底视网膜反复脱离,八年来,陶勇为其做了十次手术都未成功。
去年,陶勇和几位朋友尝试工程学的办法,专门为他设计制作了智能眼镜,让小岳岳重拾光明。
陶勇说,“每当我想起他,眼前就会浮现出各种画面,他的父亲在外拼命打工赚钱,他的妈妈忙里忙外,既干农活又带他看病、照顾家,他挑灯夜战、努力学习、忍受每次手术和治疗的痛苦,黄博、宋博研究团队堆积如山的设计方案……”
他把这个故事写在微博上,网友看了之后感动地说,“以后我再对人性失望的时候,我就来看看陶勇医生以及他分享的故事。医院真的是见证人性的地方,有一切答案。我看到了人性的坚持和美好。”
除了写随笔,陶勇还写了一些诗歌。手术清醒后,他朗读了一首自己创作的诗——《心中的梦》。
“我把光明捧在手中,照亮每一个人的脸庞”。字字灼热,让人泪目。
这首诗在新浪微博上,获得了150万点赞,冲上当日微博热搜。“暗夜的光”“勇敢强大”“温柔坚定”的评论刷屏。
“世界吻我以痛,我要报之以歌”。泰戈尔的这句诗,或许是陶勇人生的写照。
六一儿童节前,陶勇还给盲童写了一首名为《旅行》的诗。
“
生命是一场旅行
一路寻找价值和意义
鲜血涂满石壁
白雪覆盖山顶
总是抬头仰望星空
却无暇顾及每一个脚印
何不燃起一堆篝火
在丛林深处
驱散湿漉漉的瘴气
看白色的烟雾升起
享受这一刻难得的宁静
”
陶勇希望,有一天他可以带着盲童去巡演。“盲童也需要一条自食其力的路。他们眼中无光,心中应有光。”
想写“很虐很虐”的小说
陶勇身上,有一种浮士德式的浪漫,用他好友袁梦克的话来说,就是有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架势。
歌德笔下的浮士德,为了超越封闭的一己世界,投入到广阔的现实生活,不惜将灵魂出卖给魔鬼,完成了充满苦难的精神探索,明白了“人的幸福只存在于为他人尽力”的道理。
劫难之后,陶勇依旧满怀悲悯地关照现实。
他曾在微博写道,“神话和幻想披上客观和逻辑的外衣,游弋人间,成为处于困境中的人们最需要的面包,他们甚至会为此放弃真正解除饥饿但不太可口的理性。”
季羡林的《牛棚杂忆》,是陶勇很喜欢的一本书。
这本书里充满了苦难与绝望,但陶勇读完之后,“仍能感受到绝望的沙漠里,可以开出花来。”正如季羡林在引言中所写:“它是一面镜子,从中可以照见恶和善,丑和美,照见绝望和希望。”
“如果我写小说,我也会写很虐很虐,虐到你死去活来、肝肠寸断,然后又突然看见了人间希望的那种小说。”陶勇说。
新作《目光》即将出版
1997年,陶勇以江西省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北京大学医学部。那时,他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当时我以为,所有学医同学的目标都是——当一名优秀的医生。我甚至以为自己不需要为未来的住房、生活操心,也没有挣钱的压力,之后的时间、精力都可以用来干一些事业了。”陶勇说。
然而,学医十年、从业十三年后,陶勇逐渐发现,“北京的房子越来越贵,市场经济的意识越来越浓,一夜成名的流量明星越来越多,身边越来越多的医生转行……”
面对种种变化,陶勇也有很多困惑和迷茫。他选择一种平衡,在向现实妥协的过程中,不完全放弃理想。“在这个世界里,单纯的理想主义者肯定得碰得头破血流,完全的现实主义者,没有什么意思。”
“北漂”二十余年,是陶勇理想着陆的过程。
在工作之余,他把这些心路历程,凝结成文字,和朋友李润合著了一本《目光》。
“书里包括我成长中的困惑、对善和恶的认识、对医学的理解等等,很快就会出版,也会在微博超级红人节上分享。”陶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