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公室后,在鲁昭公五年时季氏又重新“四分公室”:季氏独占其二,另两家各占其一。季氏占了这么大便宜,不在此关键时刻顶上去,还能指望谁?
到了这种地步,季孙肥也没法了,只能按冉求的计划行事。
两人商议已定,季孙肥就带着冉求上朝,让他在朝廷外边等着。没过一会,叔孙氏家主武叔走过来,看到了冉求,就问他准备怎么作战。对虚伪的“三桓”家族,冉求早就恨得牙根都痒痒的,却又不好发作出来。于是,他心不在焉地答道:“君子们都有长远的打算,小人能知道些什么呢?”
这时,孟孙氏家主孟懿子也过来了。孟懿子也是孔子学生,与冉求是同门师兄弟。他深知孔门弟子绝非等闲之辈,便紧追冉求不放,让他回答。
冉求没法,便答道:“小人是要念及对方能力才回答,要衡量对方的实力才与之共事。”冉求这话,明摆着就是瞧不起眼前这两位自私自利之辈。
武叔听了,霎时就满脸通红,讪讪地说了句:“这是说我不是大丈夫了!”说完,转身就回去检阅家族军队了。被同门师兄弟这么一激,孟懿子也不好意思了,马上就答应让儿子孟孺子率领鲁军右师出战。
鲁军左师由冉求率领,管周父当他的御夫,师弟樊迟作他的车右。樊迟也是孔门弟子,这年才二十二岁。看到樊迟,季孙肥有些不放心:“他是不是太年轻了?”冉求答道:“他虽然年轻,可他能听命!”
季孙肥共派出甲兵七千,冉求将三百武城人作为自己亲随,并挑选军中老幼之兵去镇守宫室。然后,他就带领军队出城,驻扎在曲阜南门外。五天后,孟孙氏组建的右师才姗姗来迟,与左师会合。
看到战前鲁国“三桓”各怀鬼胎,鲁昭公之子公叔务人泣不成声,对人说道:“徭役重,赋税多,位高者没有谋略,士人不能死战,还怎么治理百姓?我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又怎敢不死战?”
这场齐、鲁大战还未开打,就已经让人看到了失败的阴影!
齐国军队从稷曲(鲁国都城郊区地名)攻击而来,很快就到达了曲阜城门之下。
望着远道而来的敌人,原本就人心各异的鲁军,居然没有一人越过壕沟去攻击齐军!鲁人没人肯战,这可难坏了冉求。这时,樊迟提醒冉求:“大家不是不能战,而是不相信你。请三次申明号令后,再带头越沟而战!”冉求听了,马上照做。果然,鲁国大军都跟着冉求冲出去了。
战事一开,局势却并不乐观。
在冲入敌人阵地后,孟孺子所率右师刚与齐军接触就败退回来了。孟氏族人孟之侧故意落在后面,在将入敌军阵营时故意抽出一支箭打他的马,说到:“不是我想落后,是马不想前进!”齐军左翼趁机发起反击,一直追杀过了泗水!公叔务人刚好在右军中,因为死战不退,不幸战死疆场!
冉求率领的左师却越战越勇,冲入敌军后杀死了齐军八十位甲士,让齐军右翼陷入了一片混乱。
虽然鲁国右师溃败,但左军的坚决抵抗,让齐人产生了惧意。当晚,自觉无法占得便宜的齐军趁着夜色,连忙撤军了。得知齐军逃跑,冉求再三请求追击齐军,季孙肥却害怕齐国报复,坚决不同意。
就此,战事结束了。
右军主将孟孺子战败而还,难免遭受不少鲁人的白眼。眼见鲁人纷纷小看于他,孟孺子终于忍耐不住,强辩道:“我不如颜羽,但比邴泄更为贤能。颜羽固然敏锐,我虽然不想战却还能保持稳重,可邴泄却大喊‘驱车逃吧’!”颜羽是孟孺子的御夫,邴泄是孟孺子的车右。作为主将,孟孺子遇敌即溃,却自诩胜过车右,这真是恬不知耻!
这场齐国入侵鲁国之战,凭借左军的顽强战斗,获得了意外的胜利!
无论是这次齐国入侵鲁国,还是三年前吴国入侵鲁国,两次抵御外敌入侵的战役中,鲁国中下层都表现出了顽强的战斗力。反倒是身处鲁国上层的“三桓”,在面对外敌入侵之时,各怀鬼胎、互相推诿。
为什么鲁国会出现这种阶层分化的局面?
答案却与孔子密切相关。
阳虎之乱后,“三桓”家族遭受打击,鲁定公趁机提拔孔子为大司寇,执掌鲁国国政。孔子执政初及以前,阳虎之乱、郈邑之乱频繁发生。但孔子执政之后,除了孔子墮“三桓”家族之邑发生过叛乱外,鲁国就再也没发生过内乱了。在执政四、五年后,孔子被迫离开了鲁国,开始了周游列国之旅。
可恰恰在他离开十年后,孔子执政的功效却显现了出来:在吴国入侵鲁国时,鲁国中下层前仆后继、视死如归的精神让吴王夫差心生畏惧,让他不得不主动向鲁人求和;齐国入侵鲁国时,又是鲁国中下层的顽强战斗,让齐国大军知难而退。而鲁国中下层的中坚力量,就以孔门弟子为代表:加入刺杀夫差敢死队的有若、率领左师坚决迎战的冉求、冉求的车右樊迟等等,都是孔子的学生。以孔门弟子为代表的中下层,在两次抵御外敌入侵战役中的出色表现,充分证明了孔子执政期间的教化之功。
然而,公元前498年“墮三都”的失败,却让孔子削弱“三桓”势力的计划彻底落空,这成了他政治生涯的最大败笔——两年后,孔子就在“三桓”家族排挤下,郁郁寡欢地离开了鲁国。此后,“三桓”家族再度控制了鲁国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