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童”鲜于同
明朝正统年间,桂林府兴安县有一个秀才,叫鲜于同。
鲜于同年少成名,八岁的时候就被称为神童,十一岁的时候就超标给补了一个廪生。
连司马相如,董仲舒之流都不被其放在眼里,连中三元已经视同掌中之物。头角峥嵘,气冲牛斗,说的就是这般少年才俊。
然而,他也是个才比天高,命比纸薄之人,每年都要去科场走一遭,却年年都是陪考的命。
一转眼到了30岁的那年,按照惯例,到了这个年纪,还中不了的话,一般会出钱去捐个贡生,做做小官,起码也能养家糊口,有个营生。
可惜这鲜于同,依然是心比天高,并不打算,反而连着将自己的名额卖给了他人,一连卖了数十年,有人嘲讽他,有人可怜他,也有人劝他的,他却依然我行我素。
爱少而贱老的蒯遇时
兴安县当时的知县叫蒯遇时,蒯知县也是一个风流人物,喜欢谈古论今,只是有个毛病,爱护少年,轻视老人,对待考生不能一视同仁。对待少年才俊,不吝夸耀奖赏,对待老年,却称之为“先辈”,有侮辱嘲讽之意。
56岁这年,县里录科,蒯知县自认为眼力不凡,也不看考生姓名,直接看试卷,从中挑选了一篇看非常出色的文章,被选为第一,还当众夸耀道,
“本县拔得个第一名,他的文章大有吴越中气脉,必然能够在接下来的考试中必然能再次高中,全县的秀才,没有比他更好的。”
于是大家都拭目以待,如同皇帝筑坛拜将一般肃穆,可是当拆开试卷,报出名号之后,从下面上来一位学子,
长得又胖又矮,头发胡须一半黑一半白。带着破旧的儒生头巾,衣服也是补丁满身。
这可不就是“先辈”鲜于同吗?
蒯县令顿时羞的满面通红,一时无言以对,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闷闷不乐地继续公务。
暗中使坏的恩师
转眼到了府试的时间,去报考的时候,鲜于同发现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蒯遇时在应聘做《礼记》的考官,心里还在暗自高兴,这个蒯公看过我的字迹,这次又有他主考,相比自己这次也是十拿九稳。
另一边的蒯遇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如鲜于同一般的老先辈,已经没几年的仕途了,就算选上了对自己也没多大的帮助,还不如提拔年轻俊才,也好在仕途上互相扶持。县试的时候就是自己糊涂,选 个鲜于同,府试一定要注意。这些考生,如果年纪大,必然卷面工整,年纪轻的必然口气稚嫩,文法紊乱,写字也是歪歪斜斜,我这次一定不要看走了眼。”
可是没想到,当《礼记》房的第一名出来的时候,蒯遇时又傻眼了,自己居然又点了这个57岁的老怪物,可是已经拆了卷宗,录了名册,他也无法改正,只得郁郁不欢。
另一边的鲜于同却也是新生感慨,自己这次考试身体不佳,喝了点小酒,吃坏了肚子,考试的时候肚子疼,勉强做完答卷,不仅字迹歪歪扭扭,内容也甚是不堪,自身真才实学十分才用了不到一分,没想到居然中举了。
此后鲜于同更加感激蒯遇时对他的知遇之恩,哪知道恩师蒯遇时愈发看到他就头疼。
58岁时,这一次会试,鲜于同毫无意外又落第了,连恩师蒯遇时都劝他去做官,可是已经坚持了四五十年的鲜于同哪能屈服,依然准备下次会试。
再次相逢的师生
正常科举,会试三年一届。61岁的时候,又到了会试的时间。
蒯遇时做官清廉,所以升迁比较快,正好这个时候又进了会试房,依然是主考《礼记》,可是心想到自己的“先辈”学生鲜于同,已经被他玷污了两次名声,这次决定一定要避过这个触霉头的。于是改看了《诗经》的卷子。
不仅要避开鲜于同这老怪物,还要避开同样年老的举子,于是他暗自琢磨,“对于《诗经》但凡年纪大的,必然钻研的十分透彻,年轻人都把时间花到四书上去了,四经应该比较欠缺。所以自己一定不要取那些四经整齐。”
直到拆卷之日才揭晓,鲜于同这老怪物居然又在自己门下,等到门生拜见恩师的时候,他还专门问道,鲜于同向来是做《礼记》,为何这次转而改了《诗经》?
原来鲜于同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榜上有名,可是却是在《诗经》上面,并非自己常做的《礼记》,本来他也是个饱学之士,哪一经都难不倒他,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就改做《诗经》。
没想到,再次与蒯遇时有了师生之名。这次蒯遇时也倒不在如同先前那边厌恶他,几次三番,也认为是天命而为。
61岁中进士的鲜于同,之后当官23年,活到了96岁,期间三次报答师恩,蒯遇时临终遗言,自己少年得志,入了官场,因而喜欢少年俊才,却轻视年纪大的学生,还暗中使坏,幸亏最终得到鲜于同这个老学生。自己门下许多年少的门生也有官场沉浮多年的,但是能帮忙看顾自己家族后人的,却只有这么一个老学生。并告诫家族子孙后代,不可怠慢老成之士。
鲜于同听后也是哈哈大笑,
如今我三次报答师恩,正是要天下人都知道,扶持了老成之人也是有用处的,切忌不可爱少而贱老!
正道者言
这篇故事是《警世通言》中的一则故事,除了告诫我们不可爱少而贱老之外,其实还有对当时科举制度的腐朽的一些批判。
比如鲜于同后面两次能中举人和进士都是因为没有发挥出自身的水平,反而高中;进士的文凭与贡生之后当官的待遇完全不同等等。
虽然爱少而贱老说起来不好听,但是实实在在,我们生活中也有很多这样的例子,谁都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其实老人也是一样,我们切不可因为年轻人有潜力,能给自己带来帮助,就嫌老爱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