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感觉吴昌硕的情事,配不上他绚烂的才华。这样说,是不是“三观不正”。
和不少晚清民国年间的艺术大师相比,吴昌硕的情感世界,简单得三言两语就能说完。
然而,在细数他的情感往事过后,仍会为大师缠绵而又低沉的爱,厚实而又坚定的情,深深打动。这是一个流行爱情快餐的年代,吴昌硕的爱情,尤其和两任亡妻的爱情,仍然值得我们咀嚼和回味。
和那个年代的所有人没什么不同,1844年出生的吴昌硕,在17岁那年,由父母作主,与同县的章家结亲。与章家女子见过面,只是定了下婚事,并没有同房,为了躲避太平军,吴昌硕就逃离了家乡,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颠沛流离的生活,其实一点都不诗意,并不是和当今一些小资怀揣着巨额存款游西藏一样。吴昌硕带着弟妹到荒山野岭求生,弟妹先后饿死。
弟妹的遭际,极大的悲痛,加之吴昌硕心里念着他的原配,日子像过不走似的,十分难熬。
我有时有些奇怪,并不是包办的婚姻都是不好的,可能是有些人受了新思想的影响,脑子里存储着太多叛逆的因子,固执地认为只有自由的遇见,才是最好。
当然,感情之事,最难说清,这是完全私人化的体验。
那元配章氏为什么不跟随吴昌硕一起逃亡呢?因为章氏是小脚,行走不便,再说,吴昌硕还有家人需要照顾。
然而,留下来的,远比逃亡的更加艰难,三年后,外头的形势好转了,吴昌硕马不停蹄地回家准备和妻子团聚时,却发现章氏已经亡于一场可怕的疾患。
吴昌硕是重情之人,又念及妻子几年来照顾母亲付出的辛劳,心里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儿,于是一头扎进书画印艺术中,发誓不再婚娶。
吴昌硕等艺术大师的作品,在南通展出,痴者观展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一晃10年过去了,在朋友和弟子再三催促下,才再次娶妻。
吴昌硕娶的第二任妻子,名叫施酒。和施酒又过了12年,此时吴昌硕已41岁了,可脑子里仍挥之不去章氏的身影,一天夜里,在苏州的寓所,突然梦见发妻,于是轻声起床,挥笔写下《感梦》一诗:秋眠怀旧事,吴天不肯曙。微响动精爽,寒夜落无数。青枫雨冥冥,云黑月未吐。来兮魂之灵,飘忽任雨雾。凉风吹衣袂,徐徐展跬步。相见不疑梦,旧时此荆布。别来千万语,含意苦难诉。……
端庄、大气、忍耐、包容的施酒
写完,吴昌硕泪如雨下,只有天上的一弯新月,知道他的心,此刻碎得像玻璃。
第二任妻子施酒,是个不简单的姑娘,自小在父亲影响下,不仅会填词作诗,而且能挥毫写字,还会执石篆刻,是了不起的才女。
有人说,小资女不能娶,干不了家务活儿。其实这是偏见。施姑娘嫁到吴家后,主动放下自己的爱好,或者叫特长,包揽了全部家务活儿,把里里外外收拾得井井有条。这样,吴昌硕得以把大量的时间用在研习金石书画上,进步几近神速。
吴昌硕作品
对此,吴昌硕心知肚明,非常感激施酒。他在《采桑图为季仙》诗中写道:“裙布不完头不梳,柔条采采叶扶疏。豳风图里芳人在,夫婿偷闲好读书。春蚕吐丝如银白,强就寒意尽室温。轧轧机声灯影里,女儿新妇共黄昏。”
字字真情,句句真心。
吴昌硕和施酒共育有子女六人,可惜后人命运多舛,说来让人痛心不已。
长子名育,16岁就夭折了。次子名涵又在壮年先吴昌硕而去,三子幼殇,两个女儿,大的幼年夭折,小的也是仅33岁就英年早逝了。只有四子吴东迈,曾任上海中国画院画师,上海文史市馆馆员,活了77岁,为父亲实现了遗愿。
吴老生前有个遗愿,在遗留下的40万大洋中拿出10万办一所艺校。为此,吴东迈请数位父亲的门生成立校董会,于1930年成立了昌明艺术专科学校,发扬吴昌硕的书画印艺术,发现和培养艺术新人。
吴东迈
1913年,70岁的吴昌硕被推举为西泠印社第一任社长,施酒一直在老家,吴昌硕想等到条件好一些时,携夫人到杭州齐聚。
民国四年,即1915年左右,吴昌硕写给儿子吴涵一封信:“再汝母较父尤累坠,旦夕人耳,将来置我何地,总事有天定,亦为子者成筭所不能无也。”此时,吴老已经感到妻子病情不稳,故要儿子作好打算。
未曾想,只过了两年,与吴老相伴半生的施酒,病逝,不到70岁。施酒比吴昌硕小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