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离之悲 黍离之美

2020-10-23 05:08:58 作者: 黍离之悲 黍

正是在《黍离》的纠缠下,叶嘉莹先生的选择才显得难能可贵:所谓中国性,源于文化江山,如果没有李白、杜甫,没有“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没有见物起兴的能力,我们还有什么权利说自己是中国人?我们又如何获得身份认同?“一切景语,皆情语也。”只有落叶不同的声音,只有幻化的浮云,只有雕像上流转的阴影,才是精神家园,才能安慰生而为人,无法拒绝的那份沉痛与悲凉。

遗憾的是,《掬水月在手》将这份“沉重的选择”交给了观众,却少有人能接住。因为我们并没生活在自己历史的延长线上,已体会不出“异代同调”的那份悲凉,甚至故国也变成了异邦——作为后代,当我们审视传统时,有时还不如异国人那么敏锐,那么充满敬意。

总有人愿与历史合辙押韵

知根脉所在,却无法接续,因为在过去与当下之间,横亘着现代性。

所谓现代性,指启蒙时代以来的新的世界体系生成的时代。它像一座巨大的粉碎机,将各民族的文化与传统彻底撕碎,组装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正是在现代性的冲击下,出现了“古今之变”。“三千年未遇之大变局”将传统逼入死角——在亡国灭种的压力下,如果传统是拥抱现代性的阻力,它活该被割掉。

在现代性的格式化下,近代以来,中国的人格样板高度单调,而“蔡元培—顾随—叶嘉莹”一脉被忽视,即一手承托古典,一手尊奉现代,他们的精神是传统的,人生选择却是现代的。所以他们特别从容,既尊奉传统,又不神化传统。

叶嘉莹先生漂泊一生,屡遭变故,特别是晚年丧女,却保持了“哀而不伤”的风度,体现出诗教的力量。叶嘉莹先生成就了诗教,诗教也成就了叶嘉莹先生。

作为传记片,《掬水月在手》呈现的是精神上的元气,而非个人隐私的展示、细节的催泪、情节的离奇等,它不是综艺节目、市井小报,不追求“讲故事”,而是用人格说话。正如叶嘉莹先生的诗,看似平常,却句句实在,都来自生命的真感悟。不为别人拍案赞叹而写,只为成就君子之道。只是如今已少有人愿成君子,亦不知成君子之难。

选择高贵是一生,选择平庸也是一生,好在,总会有一些人生,愿与历史合辙押韵。《掬水月在手》属于喜欢它的人,因为它告诉所有孤独的跋涉者,传统仍在等待,它终会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