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识《兰亭序》,读懂已是不惑年

2020-11-06 17:26:41 作者: 年少不识《兰

三、自然之美

说到自然之美,相信我们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自然而然”、“道法自然”这些词汇,“自然”这个概念本源自道家哲学,给人以清微淡远,不求刻意之感。力追师法自然造化,崇尚艺术自然之美,这也是古今书法家们,在精神层面不断追求的更高境界。1、环境之自然。我们不妨大胆的展开想象,在当时那个“群贤毕至,少长咸集。”的氛围里;在周围满是“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清流急湍”、“流觞曲水”一片生机盎然的自然环境中,再加上天公作美,原本烟雨江南的三月,出现难得的“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好天气。此情,此景,此境,是何等美哉,乐哉,快哉。换做谁,或许都想唱一唱,写一写,跳一跳,唯有歌之,乐之,书之,方能契合这不可多得的“天时地利人和”。正是在这种“天人合一”般的特定环境中,又有美酒佳肴的催化,可以说这一切的环境因素,为《兰亭序》的诞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2、即兴之自然。大家不要忘记,《兰亭序》是王羲之借着酒劲儿,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即兴书写的一篇书法手稿。其并非是先精心练习好多遍才书写而成的。也就是说,《兰亭序》不是一篇为了创作而创作的书法作品,它具有一定的偶然性,是“无意于佳乃佳”的自然产物,从本质上已超越书写本身的束缚,达到超然物外,心神合一,这其中的玄妙之意,虽然难以用语言来表达清楚,然而一切都尽在其间。因此,即使《兰亭序》有一些涂抹,也不会影响王羲之一流的书法水平和似有神助的神来之笔,相反,更能映衬出王羲之率真不拘小节的性格。据说,王羲之后来又重新书写了几遍,然而结果不尽人意,再也找不到当时书写的感觉了。这是因为早已时过境迁,当时的那种感觉已不在了。纵然再书,然神采气韵已不同以往。当然,我们必须还要说明一点,王羲之的这种即兴书写,是基于自身超凡的天赋,深厚的文化底蕴与过硬的书法功力,如果没有这些因素作为基础,再怎么即兴也难以写出动人的佳作美篇。3、情感之自然。《庄子》有言:“不精不诚,难以动人。故强哭者虽悲不哀,强怒者虽严不威,强亲者虽笑不和。”可以说大凡传世的书法作品,除具有高超的技法之外,还有一份至真至诚的情感贯穿其中,或悲或喜,或愁或忧,或豪放或婉约,这样的作品才会独具生命力,即使历经千年,也一样能与时人引发心灵的共鸣。《兰亭序》开篇情感比较平稳内敛,其书法相对规整,字形近乎楷书。随着词句的变换,书随文转,情随意动,其情感开始出现起伏,纤丝映带开始多了起来,字形也更为灵动。到“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此时的情感和心境,明显能感受到了那份升华和开阔。再至“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能深刻体会到此时王羲之的情感和心理矛盾已达到焦灼之境地,对生死的认知,对人生的感悟,对岁月的挽怀之情,尽在其中。此时序文里的字亦是有列无行,错落明显。再到“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其情感至此,王羲之并没有临文涕零,也没有牢骚满腹,而是哀而不伤,回归理性,给序文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时光虽已隔1600余年,然每读至此,倍感意味深长。真可谓:年少不识《兰亭序》,读懂已是不惑年。想想亦是如此。纵观历代传世名帖,都是其作者内心真情实感的流露。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的《祭侄文稿》,可谓悲愤欲绝,肝肠寸断,家仇国恨融于笔端;宋苏轼的《黄州寒食诗帖》,孤寂压抑,伴着寒食节的冷雨落花,更显得愤懑寂寥。

四、中和之美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兰亭序》之所以千百年来为后世所推崇,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王羲之的书法具有中国传统审美意识上的中和之美,这种美,进而已成为人们的一种审美标准和思维定式。1、雅俗共赏。毫不夸张的讲,上至庙堂中的历代帝王将相,下至市井平民百姓,都对王羲之的人与书法充满仰慕之情,乃至留下了诸如“换鹅帖”、“题扇桥”、“坦腹东床”、“入木三分”等众多趣闻轶事。可见王羲之在人们心目中既有高大上的“书圣”光辉形象,又有“邻家二哥”般超强的亲和力。王羲之俨然已成为中国书法艺术史上,一座难以企及的神圣高峰,同时也成为人们心目中的“全民偶像”。而《兰亭序》所展现出来的主要外貌,就是不狂不怪,温文尔雅,兼有儒家的中庸,道家的无为,佛家的禅意,既不是狂怪粗劣,也不是逢迎谄媚,更不是气势汹汹。而是柔韧,是温润,是中和。2、共性之美。共性是相对于个性而言的。共性是指不同事物的普遍性质;个性是指一个事物区别于其他事物的特殊性质。艺术讲究要有个性。然而这个个性不是一味的刻意塑造出来的,而是在相应的人文底蕴基础上,由内心自然生发出来的。在生活中,很多人为了追求与众不同的个性,为了引人注意,以至于不惜通过一些“惊世骇俗”的外在粉饰或者举动,以此显示自己的不同凡响和标新立异。这些外在的个性若要和历史上的“竹林七贤”、朱耷等人相比较,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俗话说“字如其人”。虽然不是说字写得好看,人的外貌就一定会长得好看,但是这个人心里性格和基本素养,也可以通过他写出来的字略显一二。就《兰亭序》而言,借用李泽厚先生的话来讲:“从书法上表现出来的仍然是那种飘俊飞扬、逸伦超群的魏晋风度。”因其处在特定的历史时期,是自然形成的书风变革的个性,从而这个个性成为了后来人们审美意识中的共性,为晋人“尚韵”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