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花梨棋具
古人有云:“良贾深藏若虚,君子有盛教如无。”此言乃是形容真正有学识之人,并不喜在人前表露。以此概括光之舍美术馆主人刘德成,是颇适合的。
光之舍美术馆,为刘德成私人藏品收纳之所,隐于禾城中心一居民区内。三层小楼,独门独院,清静雅致。艺术馆选址,与其本尊可谓一脉相承:藏而不露。十余年前,美术馆落成之初,笔者就随其一班友人到访过。彼时情景如何,早已印象模糊。经年后再度探访,着实令人赞叹。
光之舍名为美术馆,然并未专事展陈。这方天地,当年更似沙龙,一众友朋,常以参观之名,喝茶聊天。如今,此处已是馆主日常居所。
此起居宅屋,窗大而无帘,虽光亮通透,然隐秘皆失。白粉墙,灰漆地,装设极简,纤尘不染。电器什物,概无影踪。艺术博物,各处分置,古朴清雅,最是夺目。
馆主将艺术彻底融于生活。室内陈列,远有新石器文化遗存,近有当代画家陈若冰抽象油画。藏品汇聚数千年灵韵,于时空碰撞中交织出艺术及审美火花。这些思想火花,充斥着他私密的起居空间与精神空间。
刘德成介绍所藏文房细木 芷扬摄
十余年来,刘德成专注于收藏。油画、石器、陶器、石像、木雕、文房细木,均有涉猎。
于嘉兴文化圈或收藏圈而言,刘德成非籍籍无名之人,圈内人脉颇广。笔者有幸,近日数次三番登门叨扰,主人均热情相待,倾巢以示,并向笔者详述其文房细木奇缘。
他收藏的文房细木,尽为明代文人各类案头小木作。诸如印盒、印规、笔筒、笔架、砚盒、镇尺、帖架、书拨、臂搁、裁纸木刀、册页盒、香盒、香盘、香瓶,等等。此类藏品,光之舍几无陈列,即便友人,也未必知晓刘德成如此偏好。
明黄花梨册页架
其实,十余年内,刘德成在明代文房小件方面所用心思功夫,非其他可比。文房小件,多为黄花梨、紫檀所制,亦有榉木楠木。三十余年间,黄花梨、紫檀等硬木家具逐渐备受追捧,古代红木家具收藏已是高不可及,令人望而生畏。然文房细木仍鲜有人瞩目,尚未呈收藏大热之势。民间识器物者寥寥,不乏某物件在手仍不知何用,遑论晓其价值。
刘德成道,有两例证可知此境况:香港某知名收藏大家,堪称国内文房细木收藏之大成者。此大家数年前曾出版图册,详示各种细木小件功用等。当中谬误,不一而足。一英国人曾出版细木图册,亦被视为权威,谬误之多,足令其瞠目。
十余年前,刘德成偶入此道,旋沉迷其间。一者,其祖父木匠出身,自幼耳濡目染,木作之事,兴致天然。二者,文房细木,古时无外乎苏嘉湖一带,乡邦文化,倍感亲切。三者,仍属收藏冷门,货虽奇,价尚宜,不至有心无力。
始于兴趣,终成痴心。未几年,刘德成抛弃亲手所创服装企业,专注细木收藏。此雅好于他而言,并非糊口之需,不为待价而沽以求财,但为品古意、晓古风。心之所愿,纯粹单一。如此,渐入一番境界。
文房用具兴起于宋,盛行于明清。至明时,文房用具制作,始由文人参与设计,造型与其情趣审美一脉相承,工艺愈加精良细腻。纷繁案头小物件,可用可玩可赏,无不显现文雅收敛之美,世人将这些小木作归纳为文房清玩。
黄花梨香具:香炉、香瓶、香盒、香几
香瓶、香盒、香炉及香盘
月余之前,刘德成于苏州一“房交会”上,入手明晚期黄花梨香盘一只。此房交会,乃收藏圈特有交易形式,买家卖家同住一酒店,相互串门,求宝售宝。该香盘为一扬州古董收购者于民间发现,当初被人用作砧板,盘底经千剁万砍,已伤痕累累。然而,此物珍稀至极,足令他欣喜难眠。
他说,香盘乃古人供香之托盘。此香盘无论形制抑或工艺,均堪称罕世精品。香盘边沿,似直非直,似弧非弧。盘托面、泥鳅背、碗口线、盘底四脚等,线面圆润而非平直,做工舍易求繁,看似简单,实则异常考验功力,非普通工匠可以操刀胜任。
紫檀官印盒
刘德成对明人文房偏好颇有心得:古人之物,断不可以饰纹、雕凿之纷繁评其价值高低——愈是简素,常愈是神来之作。他以一明代印盒示笔者:此紫檀印盒,虽毫无雕饰,素面朝天,但视其形制可知,当初为盛放皇族、重臣官印之用。普通文人与中低级别官员,是不会拥有如此大印的。
刘德成道,文人士大夫将个人思想及理念赋予器物,器物艺术化过程,造就出器物文化特质。观器如同对话古人,博物品赏,不应以眼,而应用心。
光之舍展陈的陈若冰抽象画作
案头木作,宛若打开艺术殿堂大门之匙。明末文人表达于器物的线条美、素雅美、简洁美,令他沉浸享受。然其并不止步于此,一跃而至西方,又至当代,于西人油画、抽象画作中,寻觅古今中外相通之艺术泉流,并为此常游走于欧美亚诸博物馆。多番旅行,获益甚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