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户口时被父亲要6.6万元,四川一女孩儿“黑户”24年,没有上过学,住在电玩城靠打游戏赚钱

2020-11-03 21:49:30 作者: 上户口时被父

黄若依在顺庆公安局办理户口登记手续(受访者供图)

实习生 郭玉洁

黄若依不是黄若依。或者说,这个名字原本不属于她。

她出生时,父母给起的名字叫黄媛媛。只不过,没有任何文件能够在法律上证明这个名字的存在。她没有户口,也没有身份证,在人生的前24年里,她一直是一名“黑户”。

由于父母没有结婚证,且超生,她出生时没有落户。后来,办理户口登记时,按规定需要提供具有资质的鉴定机构出具的亲子鉴定证明,可是,母亲失联,父亲不配合做亲子鉴定,“黑户”问题就这样一直困扰着她。

即使是她亲近的朋友,也很难想象,没有户口、没有身份证是一种怎样的生活——她无法正常办电话卡、无法坐火车、不能去正规医院看病、不能谈婚论嫁。

这个问题,直到今年9月22日,在她求助媒体后才得到解决。在四川省南充市公安局顺庆分局办理户口登记那天,她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字,“黄若依”。

办理户口以后,她需要迎接的,远不止那个新的名字。10月30日,黄若依来到南充市教育局,想知道是否可以重新接受义务教育——没有户口的日子里,她几乎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

拿到身份证后的这1个月,黄若依报名了驾照的科目一考试,去医院看了眼科。她7岁前被寄养在姨婆家,总是挨打,落下了斜视的毛病,小时候总被人说是“斗鸡眼”。虽然她早就原谅了姨婆,但她在意这一点缺陷,为此她没有拍过一张全身照,只让别人拍她的背影。

没有户口的时候,她没法去正规医院看病,如今她希望能够把眼睛治好。她想要重新掌握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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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办理户口登记之前,黄若依的名字、工作换来换去,恋爱谈过几次,但无疾而终。

她先后在奶茶店、咖啡馆、超市、理发店打过工,还曾在夜市摆摊,这些工作对身份证检查不严格。在咖啡馆打工时,她被人叫做“小凤”。她总是应声很慢,因为那来自她借用的身份证。黄若依的朋友张宣说,因为怕被人发现冒用身份证,她每个工作最多做两个月。

今年的疫情让她在城市里受到的限制又加上了一环——她的微信是托张宣进行的实名验证,健康码也要用他的。她借用的身份证在2019年到期,这意味着今年她彻底不能坐火车了。

从2016年开始,张宣两次陪着黄若依去派出所咨询户口问题,但都绕不开“把你的父母叫来”。这成了黄若依落户过程中越不过去的一道坎儿。

她无法提供《出生医学证明》等材料,根据2015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解决无户口人员登记户口问题的意见》,她需要提供具有资质的鉴定机构出具的亲子鉴定证明,来办理户口。当地一个派出所所长曾告诉她,“不拿鉴定你到我这来也没有用,我也没有权力去执行。”

但是,黄若依的父亲和母亲分居后,始终把她看作“归母亲管”的孩子,不愿意惹上麻烦,要求黄若依先拿出2万才配合落户。这笔钱后来涨到了5万元、6.6万元。黄若依曾经把做亲子鉴定的人带到了父亲面前,父亲不愿意伸手配合采血。

黄若依开始寻求法律和媒体的帮助。她来到妇联时,工作人员说,本可以帮她找法律援助,但她没有身份信息,没法开推荐信。黄若依去找了律师,想咨询能否起诉父亲,强制要求他配合。律师说,由于她没有身份信息,不能立案。

最后,黄若依来到报刊亭,到报纸上去找记者的联系方式。

9月16日,《南充晚报》根据她的叙述刊发了报道,随后有警察给她打了电话,说他们看了报纸,很快会为她办理。9月22日,黄若依拿到了临时身份证。

拿到身份证后,黄若依首先想到的是上学的问题。

她没有上过学。她可以在微信上打出大段的文字消息,但提笔写字对她来说很困难,“要照着写才行”,“九九乘法口诀”也不太会背。朋友刘妙说,以前自己去上学的时候,黄若依就无处可去了。“她认识的字都是自学的,自己看书学的。”黄若依的母亲教会了她拼音,而电视成了她重要的老师,“从少儿频道里学到很多东西”。

现在,黄若依住的地方有一个两层的书架,上面摆放着十几本书,有《逻辑思维训练1000题》《每天健康一点点》,还有一套小学语文的教材,书脊上写着,“义务教育教科书”。

“义务教育”这个概念,近几年她才明白。过去,她一直以为不能读书,是因为家里交不起学费,“有钱人家孩子才能去学校上学”,因此,她几乎从未在母亲面前问起读书的事。

黄若依说,她童年时对未来的职业也曾有很多幻想。她曾经觉得“做警察真好”,还想过成为国家级运动员。但是,没有上学,这些都无从谈起。

9岁时,她有一天抱着一本书去南充市的一所乡村小学找邻居姐姐,就在窗边站着。一个老师看见了她,以为她是某个班级上的学生。黄若依告诉她,自己不上学,哪个班的都不是。老师说,你把你妈妈叫来,不收学费,只给书本费就好。经过一番劝说,妈妈同意她去那个学校旁听三年级的课程,但没有学籍。

很快她们又搬家了,学校生活只持续了3个月左右。

10月30日,她来到南充市教育局,了解是否能重新接受义务教育。教育局工作人员说,这么大年纪的学生没有学校收。他们建议她可以去试试职中,但是职中也没有义务接收她。

黄若依理解教育局的意思,“是当时的监护人给我造成这样的后果,就是说国家没有一定的义务去弥补。”但黄若依觉得,“小时候我没有办法去思考这些问题,而且我从12岁左右,就没有人一直带我,完全是自己长大的”。

离开教育局,黄若依又来到自己曾经旁听过的那所学校,想看“能否接收我这么一个特殊的学生”。副校长说,听说过她的故事,感觉很同情,但是她的年龄比较尴尬,很难单独规划出来一个教师来教。“这么大的人,来上学也会很奇怪”,学生和其他家长都会有看法。

小学无法接收,她又去职中咨询。11月2日,黄若依来到四川省南充中等专业学校,招生老师说,没有学籍不能收,但是由于她情况特殊,可以去问问教育局能否出示一个什么证明,这样他们有可能会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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