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很多人来说,2020年的春天或许是人生中最难熬的一个春天。去年四月,有数万人围坐在一档名为《文学体验三十讲》的音频课程旁围着“文学的篝火”取暖。
这档音频节目的内容也整合为《文学体验三十讲》一书。最近,小说家苗炜新书《文学体验三十讲》分享会在北京举办。在活动现场,苗炜,读库副主编杨芳州与凤凰网读书主编魏冰心,一起围绕文学阅读体验展开对谈,探索如何通过文学阅读打开生活的多重面向、拥抱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文学体验三十讲》分享会
我们能用15分钟读完一本书吗?
在现场,活动从主持人魏冰心提出的“我们能用15分钟读完一本书吗”开始,引发读者对现今速食文化和信息碎片化对阅读带来种种重大冲击的思考。
苗炜表示要是从严格的书面意义上讲肯定是不能,“但是,你要听、翻。我觉得听音频节目是等于替你翻阅一本书,有时候你站在书店也会自己翻,翻一会儿其实就像是看完一本书了。以往的读书人会特别瞧不上音频或者拆书这种东西。我年轻的时候大概每天会读三四个小时书,特别想把所有我感兴趣的书都读完。我现在可能每天有七八个小时的时间看书,这时候会发现把你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书读完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我特别依赖听。你听的时候会听到很多跟你的专业没什么关系的内容,但是又很感兴趣。印象特别深的是我听过一本关于集装箱的书,写集装箱怎么发明,对全球经济有什么影响。这种书我花20分钟听他介绍这个事就够了,当然听完了也就忘了,也不会记得,但是起码脑子里面有一个索引,知道好像一本书写的集装箱,快速了解,然后听一遍,或者是找来看看。你听的时候,不管你在路上,或者没什么事,锻炼身体的时候,听听这些东西会是特别好的一个补充。” 苗炜说道。
杨芳州认为,为什么当代人会有想快速读完一本书的这种需求,其实是生怕自己落了什么,或者好东西那么多,生怕读不完。阅读变成一种倍感紧迫的事情。“也有一些教人怎么样快速读的。但是那些我觉得往往是你要掌握信息,或者是要听一个故事。首先是掌握信息这种可以速读、略读,比如说我们要写一个东西,或者要了解一个什么背景,需要在比较短的时间内掌握要点。还有就是故事,比如说金庸那么厚的书,你会读得很快。”
《文学体验三十讲》书影
“我希望去挖掘那种触动,那个难受劲儿,我总觉得这个东西更重要”
在《文学体验三十讲》这本书中,苗炜分享了自己多年来对数十部外国文学经典的阅读体验,也顺带讲述了自己对于爱欲、孤独、死亡等本质问题的思考,还有对于自我、他人和世界等基本对象的体悟。
苗炜曾经提到《麦田里的守望者》是他的“生命之书”,逢人便会推荐,而现在他表示很久没看过了,已经没有那么愤怒,现在就是写到哪本书就会读哪本。最先激发起他写《文学体验三十讲》的是《纽约兄弟》,“《纽约兄弟》那两个人逐渐跟这个社会隔离,慢慢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屋子里,然后饿死了,那是一个真的事情。”
“我看那个事情的时候,封闭在屋子里面,与世隔绝,慢慢地不跟人来往的那种状态,然后就开始写第一篇。我写完了之后,就发到公众号,然后就想看看别人有什么反响。结果有一个广州的读者给我留言说,他也特别喜欢《纽约兄弟》这本小说,我跑到中央公园玩的时候还特别站在公园的冰面上。然后兄弟里面有一个人瞎,。这个读者说,我慢慢地闭上眼睛来模拟我最先看不到的是哪一片楼,然后黑暗怎么来到我眼前。有时候写作的热情并不是说有好多人看,或者好多人随便说什么,而是有一个人他看得比你更深刻,或者是说对他内心的触动会更深刻,这样会激发我更认真地去看书。” 苗炜说道。
“《纽约兄弟》也不是一本特别流行的小说,但是我没想到还会有一个读者拿着这本书到中央公园的时候还会按照故事里面的情节想一下故事里面的人物。所以不知道哪本书就会对人有那么大的触动。我希望去挖掘那种触动,就是像这个女孩看完《纽约兄弟》之后的那种触动,或者是《等待戈多》给你的那个难受劲儿。我总觉得这个东西比什么文本分析哪个句子好,什么文艺理论,我觉得比这些重要。” 苗炜也说道。
文学是一种心灵疗愈
苗炜表示他并不是要在《文学体验三十讲》里面给大家讲故事,讲这本小说写的是什么,这个东西激发不起来传递信息的欲望。
他举了一个例子:“我很早以前就看过一本小说《包法利夫人》,大家应该都知道包法利夫人这个形象,那是一八五几年的一个故事。我把这本书看完了扔在那儿,过了很多年,又看了一本书讲《时尚的装扮》,就是讲时尚业的发展。然后你会发现包法利夫人那时候她老去买衣服,而且还欠了很多钱,打白条去买衣服,原来这个跟当年的时尚业的发展有关系。然后,那个小说里还会写包法利特别爱看的一本小说,叫《保尔和薇吉妮》,是一个18世纪的法国浪漫小说,原来看的时候也不会特别在意。
“后来我又看了一本书,叫《素食主义文化史》,这本小说是写的两个人,一男一女住在毛里求斯岛上,然后吃水果,与大自然和谐相处,这跟法国当年的素食主义又挂上钩了,就是素食代表一种更纯洁、更美、更浪漫的生活。包法利夫人看这部浪漫小说跟当年的时尚有关系。其实我不太相信年轻人能一下看那么懂。”苗炜说。
苗炜认为他想传递的信息是这样的,“我讲爱玛为什么出轨,嫁了一个医生,把里的东西复述起来其实有些人也会讲得挺好,我有时候也会这么复述,但是一定还有别的事附在这个故事上面。这个我觉得是这本书特别促使我愿意去写,愿意去表达的一个特别大的动力,就是我想把以前看过的书之间的联系总结出来。”
文学有什么用?在苗炜看来,某种程度上讲文学真的没什么用,“它会让一个人比较脆弱,还会让他有点不切实际,或者还会让他老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都是对你在这个世上获得成功起不好的作用。我最近在写第二季,看《等待戈多》那段故事,也看了很多文艺理论。比如说,有的理论就会说,戈多到底象征着什么,从《圣经》角度来分析戈多的意义,很多这样的东西。其实这样的东西对你没有帮助,只是帮助你在大学完成英文硕士、文学硕士的论文。最有价值的那句话是一个中文教授写的,他说这个戏最好的地方就是让你难受。你的硕士论文不可能写怎么难受,不可能仅限在难受这个事上,肯定会有很多学术的语言。但是,实际上这个戏就是让你难受。文学里面让人难受的东西太多了。反过来说,说文学不好,说它没用,必须得站在一个特别了不起的另一个文明的创造上。如果只是天天看娱乐节目、看综艺,然后说文学没价值,那我觉得是不符合,肯定比那些东西要高级得多。它也是一个娱乐,但是文化这个事还是有高下之分。这就是一个趣味,哪个趣味好。但是你说它有什么用,我不知道。” 苗炜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