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思思自觉已经接近“社会性死亡”,在职场努力打拼8年,却抵不过一场流言带来的无妄之灾。她觉得被社会抛弃了,她和世界之间,隔着一层有色眼镜。9月8日,她在医院被诊断为抑郁状态。
吴思思曾经跟郎滔和何恺商量过赔偿和道歉事宜。她相信两人录这个视频的出发点是“开玩笑”,虽然存在恶意,但并不是针对谁,只是那天恰好被自己赶上了。
偷拍事件对她的伤害是切切实实地造成了。她把自己的各种工资、案件证据公证费用、律师咨询费等单据整理好,男友徐建约了郎滔和何恺面谈,提出每人58000元的赔偿。此外,吴思思写了一个说明,要求郎滔和何恺两人录制视频道歉。
吴思思主动提出郎滔和何恺可以在视频拍摄的时候戴墨镜、口罩。“我自己经历过网络暴力了,虽然他们确实是犯了错,但是我不想要让我经受的网络暴力转移到他们身上。”吴思思说,郎滔已经结婚生子,有个四岁的儿子。之所以当初想息事宁人,是怕自己将来后悔,“我怕毁了他们,我怕我老了以后想起来,因为我的原因,毁了两个人,毁了两个家。就算是他们罪有应得,但是我怕自己后悔。”
令吴思思意想不到的是,原本自认“退步”的和解,变成了一场谈判“拉锯战”。
吴思思发去的道歉声明版本,对方改了两遍,最终拍摄出来的版本,又有改动。
不仅如此,吴思思告诉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对赔偿金额,何恺一直在讨价还价,希望赔偿降到3万元。“我觉得他道歉的目的是讲价,这不是一个认错的态度,这个道歉我没办法认。”
郎滔同样认为赔偿金额过高。他表示,“吴女士这个钱要的太高了,她应该提供月工资流水,我们按照流水给她赔偿。对于她男友的失业造成损失,我们凭什么要赔偿?”
和解不了了之。“他们没有一个承担错事的态度,我放弃了与他们和解,决定打官司维权。”吴思思说,“截至12月,我的损失超过了20万。但是我不接受道歉,赔偿也可以一分不要。”她已经提起刑事自诉,只希望偷拍诽谤者可以承担刑事责任。
至于视频传播者陶某,警察认定陶某为不知情传播。陶某在群里发布了公开道歉后,主动找到吴思思的代理律师,达成了和解。
拘留9天,瘦了7斤
作为这场诽谤风暴的另一个核心,在便利店里,聊起被拘留的9天,郎滔说,“就进去了呗”。
“在拘留所里就是看电视,吃饭,睡觉,每天也会学习。”说起被拘留的9天,郎滔表现得轻描淡写,仿佛被拘留只是出了一趟家门一样“轻松”。
他的手机号被人泄露后,每天都会收到陌生人的辱骂信息。郎滔的对应方法是不听、不看,不回;来自全国各地的媒体记者不断给他打电话,他看到陌生号码干脆不接。
他也会用调侃的语气说起遭受的网络谩骂,现实却让他无法完全像鸵鸟一样——郎滔的手机上,密密麻麻全是未读信息的红色标点。在受访时,郎滔随便点开当天上午刚收到的信息,一连三条全是陌生网友发来的侮辱和谩骂。
与他表现出来的轻描淡写不同,实际上,拘留的9天对郎滔而言也绝对不可能轻松。无意之中,郎滔说起拘留前后的体重变化:“拘留了9天,我出来后瘦了7斤。”
因为“身上有了污点”,因此他和朋友一起合伙的一家房产中介公司被迫更换法人。同样作为“被全网谴责的对象”,何恺直接清空了微博抖音等社交信息,把自己从互联网的一切痕迹都尽力抹去。
从“阿郎”变成“郎某”
郎滔不认可吴思思说的“社会性死亡”。
27年的生活中,他几乎没有离开过良渚。在他的认知中,“社会性死亡”是个伪命题,“你别告诉别人你是视频里的人不就行了吗?谁会知道呢?”
他读书一直都在杭州,职专和大学都是学的烹饪专业,大学期间他还代表江苏省到北京参加厨师大赛,还曾在人民大会堂领奖。这也是他记忆里人生的高光时刻。
在造谣被拘留前的人生中,郎滔经历了一个普通青年所经历的日常。普通又辛苦的工作,按部就班地恋爱结婚。普通的生活中,郎滔有一点“爱炫”的小虚荣:他把饭店关闭后和朋友合伙加盟的房屋中介公司称作“搞地产”。因为喜欢车,喜欢动静,他改装了自己的凯迪拉克,“炸街”的时候,车声一响,真个小区都能听见。
他的“社会性”都在良渚。他把网上的“郎某”和线下的“郎滔”割裂开。回归到线下,他会认真地保护自己。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哪怕是一个看不清的侧脸,他都会亲自看着记者删除照片。
亲戚朋友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对于自己这边的亲戚朋友,郎滔不担心会造成形象的危害,因为“他们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就是开个玩笑。”
但是面对妻子家的亲戚,郎滔还是会觉得难堪。一些亲友不方便问郎滔,就追问他妻子具体的事情经过。有时候被问急了,妻子只能说:“我也没有办法,我都已经嫁给他了。”
因为派出所的行政处罚决定书上称郎滔为“郎某”。郎滔说,以前朋友都喊他“阿郎”,现在自己出门,朋友们都喊他“郎某”。他给记者看了一段视频,视频中一群人在推杯换盏,有人一边拍视频一边大声喊:“我跟全网最火的郎某吃饭啦!大家来看看他什么样!”
这群线下的朋友基本都跟郎滔有着差不多的家庭环境和成长经历。在这群朋友中,郎滔尽力地维持着他的形象和声誉。在他看来,“偷拍造谣”不会对他在朋友中的声誉造成多大的损害,但是“不讲义气”的危害,可能更大。
正因为如此,事情发酵以来,相对于何恺习惯躲避媒体,他愿意把面对媒体的事情担下来,言语中颇讲义气:“他(何恺)心比较小吧,受不了这些,面对这些他整晚都睡不着觉。而且他明年就结婚了,别因为这个事黄了。”
对于视频传播者陶某,郎滔也不想去追究,“大家都是在这个圈子(良渚)里混的。”
不过,即便如此,郎滔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冤。“整个事我觉得我就是个‘打配合的’,也不是我提出来的要编瞎话,也不是我对外转发的,但是我也做错了,拍视频就不对。”
“那你觉得自己到底哪里错了呢?”记者问。
“我……不尊重女性吧。”郎滔说,自己也看了一些评论,说他不尊重女性。“其实我们家基本都是我来做饭的,我这两天感冒就是因为洗衣机坏了,我老婆让我用手洗衣服冻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