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好么!昨天可对你不起了,闹了你一夜。”
质夫仰转头来一看,只见她那纤细的肉体,丝缕不挂,只两手捏了一块手巾,盖在那里;她那形体,同昨天他脑里描写过的竟无半点的出入。他看了一眼,涨红了脸,好像犯了什么罪似的,就马上掉转了头,一面对她说:
“你也醒了么?你今天觉得疲倦不疲倦?”
她一步一步的浸入温泉水里,走近他的身边来,他想不看她,但是怎么也不能不看。他同饥狼见了肥羊一样,饱看了一阵她的腰部以上的曲线,渐渐地他觉得他的下部起作用来了。在温泉里浸了许久,她总不走出水来,质夫等得急起来,就想平心静气地想想另外的事情,好教他的身体得复平时的状态,但是在这禁果的前头他的政策终不见效。不得已他直等得她回房间去之后,才走出水来。
面对天真无邪的东瀛妙龄少女美妙的裸体,中国学子饥渴难忍,饱看不止,甚至萌动了动物的本能,内心却交织着“万恶以淫为首”的恐惧,这是一种何等尴尬的状态!如果说道学的钳制使中国的男子变成“色情狂”,中国的女子则由此变成了“性冷淡”,面对东瀛混浴风俗所表现的恐惧心理,简直达到“谈混色变”的程度。蒋碧薇是一位出身名门、得风气之先的大家闺秀,1919年不顾父母之命、媒妁之约,跟随恋人徐悲鸿私奔到日本,行为之大胆,可谓石破天惊。然而一到日本,“混浴”就给她一个下马威,晚年在自传中她这样写道:
我在生活方面最感困扰的就是洗澡,日本盛行男女同浴,大家都赤身露体地共浴一池之内,他们习惯了当然不以为奇,但在我们中国女人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我们的“下宿”里没有浴室设备,要沐浴一定要上澡堂,就是日本人叫做“风吕屋”的。在我们附近的一家“风吕屋”,总算是男女分浴,可是中间只隔一道薄薄的木板短墙,女池的隔壁就是男池。我第一次进去,一见浴室里有那么多人,吓得真想回身逃走,却是不好意思,只好硬着头皮,用最快的动作脱衣入池;殊不知又被同浴的日本女人赶出来,然后半用手势半说明,教我怎样洗东洋澡:先在池外用肥皂擦身,冲洗干净以后,再下池子去泡。我一一尊重做了,只才下水;一转眼,又看见仅在腰上系条毛巾的澡堂男工,提着水壶,登登登地在池边木板上跑来跑去,他对于浴室里的女人固然是视若无睹,但我却已羞得无地自容。从此以后,我是再也不敢去澡堂洗澡了。
时过境迁,中国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男女平等、妇女解放,进步得不亦乐乎,那么,根深蒂固的道学传统是否因此而消散呢?扪心自问,我还是不敢下这个结论。记得第一次去钱汤洗澡,进了更衣室面对东洋老板娘满不在乎的目光,我几经踌躇,才硬着头皮极快地除下衣裤,箭一般地飞进浴室,这与郁达夫们大概也只有五十步与一百步之差吧。前不久凤凰卫视传出报道:随着日本“混浴”的复兴,赴日旅游的中国游客纷纷前去体验,据温泉经营者反映,一些中国男子进入温泉之后,盯着日本女客不放,给人造成很大困扰,由此引起日本媒体的抨击。这表明:中国的男子至今难以坐怀不乱的心态面对东瀛的混浴。而且,不只是中国男子,中国的女子更其如此,比如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化英雄某女士若干年前到日本宣讲孔子,应邀到秋田县泡大名鼎鼎有四百年历史的混浴温泉——鹤之温泉,因走步不得法,一不小心跌倒在温泉池中,仓皇站起时,遮羞巾已掉入水中,这一下不得了,这位女士抢起浴巾,飞一般地逃回,结果混浴也没混成。
一衣带水、同文同种的中日两国在混浴的问题上存在如此大的沟壑,背后自有不同的自然风土与历史文化传统的根据。与中国文化的核心是绝对的“仁”不同,日本文化的核心是“和”,一个极有弹性的概念。“和”有个两个基本意思:一是内部的团结,二是混合;通过混合达到内部的团结,应是“和”准确的定义。对于日本人来说,两性关系的融洽,同样是“和”的重要命题,混浴是其突出的表现。正如一个日本混浴专家所言,混浴的全部意义就在于混,通过混,日本形成一个阴阳互抱的世界。尽管在这个过程中,时不时出现“痴汉”(色情狂)案件煞风景,日本人却没有因噎废食,而日本女性对于“痴汉”性骚扰行为的宽容和游刃有余的应对技巧,也保证了混浴的顺利延续。换一个角度说,日本社会是一个“义理”与“人情”并存互补的世界,混浴属于“人情”的世界,只要不妨碍“义理”,就可存在下去。事实上,日本人总能恰到好处地协调两者的关系,这也是混浴得以绵绵不绝的重要原因。
然而,原汤原汁的混浴终究已是难觅,商家隆重推出的混浴更像一出闹剧,一场视觉盛宴,多了一份铜臭,少了一份清净。这是现代大众消费社会必有的现象,不足为怪。惟其如此,不少混浴爱好者避开闹市,长途跋涉到偏僻的山野。据说越是偏僻的山野温泉水质越好,只有在那里,才能真正体会“混”的舒适与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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