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术赤是不是蔑尔乞“野种”的问题,其实一直是有争议的,其争议更多的是来自汉族人民。其主要原因不排除是源自汉族的本位思考方式和对所谓“野蛮人”“夷狄”心里胜利法作祟。
首先是要说明一下所谓“蒙古”这个民族。其实在成吉思汗同志统一草原前,有着相似生活方式的游牧民族,生活在从帕米尔高原东缘至整个蒙古高原一直延续到大小兴安岭森林的广大地区内,他们有的信奉萨满教,有的信奉景教,还有部分的伊斯兰信徒和其他宗教信徒。他们并不是源自某一个共同的祖先,而是在很长历史时期内由各种民族相互征战、吞并、杂居、通婚而行成的具有多重民族血统的大小部落,他们身上留着匈奴、乌桓、鲜卑、羌、氐、羯、柔然、突厥、回纥、契丹等不同民族的血液,延续着他们祖先的生活习惯和宗教信仰,从而形成了,塔塔尔、篾儿乞、乃蛮、克列、森林蒙古等许多个大小部落,而蒙古只是其中一个部落的名称而已。所以“蒙古”本身就不是一个民族意识观念极强的一个民族。
铁木真本人就是一个有着民族融合观念的人,在他的妻室之中,既有来自草原统一前后的蒙古各部,也有来自征服畏吾儿等其他西域民族的女性,所以他的子女中并不会有单一一个民族的血统。而为保证统治稳固而设立的所谓“黄金家族”也基本是以父系为基础的。而且铁木真本人也曾经对部族及儿子们说过类似,不论种族都是我的子民的话,也算是为其多民族融合思想定了个基调。
至于后来蒙元时期将政府将整个大中国地区的民族分为蒙古、色目、北人、南人四等,一是源于那时期统治的需要,再者也是源自对南宋无信用而军事又过于羸弱的鄙视。蒙古人特别是贵族们包括大汗除了征战抢夺之外,他们的财富都依赖色目人帮助他们投资经商所得,所以人家色目也算技术人才,知识能力就是力量啊,不尊重有知识有能力的人就是犯罪。而且所谓色目人也是一个对多种民族的统称,正是民族融合的例证。同时在蒙古统治阶层看来被金统治多年的北方汉族对于“解放者”蒙古人还心存好感,而且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习惯了“外族”统治,更重要的是在蒙古灭金的过程中,蒙古人得到了北方很多地主武装支持,所以总的看来北方人算是“顺民”,所以自然被列为第三等。而做为最下等的南人,他们多年来一直努力对抗着“蛮族”入侵,鄙视包括蒙古人在内的所有夷狄,南宋灭亡后更是有很多人人天天想着光复汉室,所以绝对是“暴民”,自然在成份评定上,被列为最低等,成为受鄙视的人。
对于术赤是非铁木真亲子的所谓“证据”主要源自史料不全和汉民族本位思考的推断:
对于史料方面,首先,草原游牧民族没有专职的史官和内宦,不会像中原王朝那样对帝王的日常生活从政务到每日吃喝拉撒甚至白天晚上睡的哪个妞都记录在案。事实上在铁木真命从征服乃蛮部中俘获的塔塔统阿用畏吾儿字母拼写蒙古语之前,这个民族一直是没有文字,他们主要的“历史”仅存于口口相传和民间诗歌中。所以对于术赤母亲何时怀上的术赤根本无法进行合理的推算。
其次,对于铁木真相关历史记载最为权威的是成书与13世纪的《蒙古秘史》,但其本身更接近于史诗性质,而且又是用蒙古文写就的,在解读方面就更容易出现纰漏。虽然此书对于勃儿贴被篾儿乞掳走的事情做了记述,但后人并没有从秘史中明确解读出对勃儿贴被抢回后生下的术赤是否为铁木真的儿子的“官方”说明。而且那会儿也没有亲自鉴定技术,不过我相信即使那个年头有亲子鉴定,以铁木真的聪明他也不会去做鉴定的,因为他知道他更需要的是效忠于自己的将领和部众,而不是一个单纯的血亲。不过这些就给一些“别有用心”者留下了充分的发挥空间。
汉民族本位思考的推断,主要是源自成吉思汗立储的问题。支持术赤非铁木真亲子的论据为,在成吉思汗最长的四位儿子中术赤最为年长而且军功也最大,但成吉思汗最终并没有立长子术赤为储君,这个有悖于“有嫡长而不立幼”的礼制,所以证明术赤不是铁木真的亲子。但实际情况是,游牧民族中除了个别有机会长期入主中原的,如建立北魏的鲜卑等有明显的汉化甚至全盘汉化外,其他长期处于与农耕文明的中原王朝对立的游牧民族,受到中原汉文化的影响主要集中于与生存相关的生产生活技术中,在礼教方面基本没有什么影响,更没于中原礼制的约束。所以从从匈奴、突厥直到后期的蒙古各部,在汗位继承的问题上,他们基本延续着游牧民族家产继承的方式,很多时候是幼子继位。而且无论长幼,所有继承人在继承家产的同时还要继承除生母以外的所有父亲的妻子。著名的王昭君也是在草原上做了三代单于的阏氏。所以所谓礼教,根本无从谈起,更不用说对废长立幼的禁忌了。但是同时要说明的是这种继承妻子的“传统”虽然被汉族视为有违纲常的“野蛮”行径确是因为游牧民族的生存需要,游牧民族的生存条件较农耕民族更为艰险,人口的增长更为艰难,继承了父亲除生母以外的其他妻子也是对种族繁育的需要。所以成吉思汗在考虑汗位继承人的问题上不排除其依据传统优先考虑的是幼子拖雷,而且我们可以看到在成吉思汗后期的征战中,拖雷很多时候并没有像其他兄弟一样在一线拼杀,而是经常与成吉思汗一起坐镇中军,这很有可能是成吉思汗有意安排其贴身学习自己的处政方针和军事战略,培养其做为汗位继承人。而反观术赤、察合台、窝阔台三子,虽然他们多年征战军功多而且部众众多,但随着他们很他们各自“团队”的成长伴随而来的也是相互之间因为争功争领地而不断产生的矛盾,部分矛盾可以通过西征各自自由扩大自己的领地而化解,但无法解决其根本性的问题。特别是长子术赤与次子察合台之间矛盾极深,而且各自部众众多,如此二人中的任何一人继位,必将在成吉思汗死后导致蒙古部落的再次分裂与内部仇杀。三子窝阔台与术赤和察合台的矛盾虽然没有那么深,而且为人也相对温和,但是却嗜酒如命,也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候选人,至于后来为何窝阔台获得察合台和拖雷等的支持被推举为大汗,不在此处讨论。但可以肯定的是成吉思汗的所谓“废长立幼”的思维与术赤是否为其亲自根本没有关系,更不能成为术赤非铁木真亲子的证据。这只是当时一些无知汉人和“别有用心”者的主观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