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皇帝接状后,龙颜大怒。从打他继位以来,就不断接到黄带子聚众闹事、杀人伤人、无法无天的报告。考虑到都是自己的族人,其先祖对大清有功,便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可没想到,这些黄带子有恃无恐,闹得越来越不像话。大街上杀人、强抢民女、嫖娼宿娼、霸占土地,引得民怨沸腾,敢怒而不敢言。长此以往,国家的威望何在,皇室的威望何在?嘉庆帝决定拿敏学开刀,刹一刹这股已经影响到国体的歪风邪气。
嘉庆皇帝把敏学案交给自己的哥哥、时任宗人府宗令的颙璇和刑部尚书秦承恩审处。
杀人不偿命的黄带子
接手案子后,颙璇借口避嫌,把案子交由秦承恩全权处理。秦承恩接过案卷,宛如接到手一包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炸药,愁得几乎一夜白了头。皇上有旨,要重重处罚,可朝有律令,黄带子不归刑部管。思来想去,秦承恩拿定了主意。别看皇上盛怒之下发了狠话,等气头一过,肯定不忍心重罚自己的族人。所以,此事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拿出个避重就轻的处理意见,对双方都有个交代也就是了。于是,秦承恩把一个经过反复斟酌的处理报告上呈给嘉庆皇帝。报告上说,一,敏学动手打堆拨房的官兵,是因为不知道对方身份,以为是卖烤地瓜一伙的,属不知者不怪;二,所谓砸窗户和兵器架也事出有因,敏学到了堆拨房后,大声喊人,无人理睬,敏学便趴到窗前手扶着窗户往外看,正在此时,有人在后边拉他,窗户就被带了下来,为了躲避掉下来的窗户,敏学猛一躲闪,碰倒了兵器架;三,据查,敏学过去奉公守法,素无异端,属于初犯。故判杖25,拘禁九个月,罚俸一年。
嘉庆皇帝看了这份处理报告后,气得将报告摔在秦承恩脸上,当即颁下严旨,将敏学开除出宗室,宫门外重打四十大板,发配盛京,严加管束,永远不许回京。刑部尚书秦承恩捏造事实,为敏学开脱,着令革去刑部尚书之职。
随后,嘉庆皇帝又命宗人府上报有不端行为的黄带子,算上敏学,共七十户,一同发配千里之外的盛京。
盛京地方官大叫“苦也”
七十户人家一千余口人踏上了当年还很荒凉的大御道。
大御道是从北京出山海关去往盛京的唯一一条通道。当年,清兵入关,走的就是这条道,后来满清皇帝东巡祭祖,走的也是这条道。
网络配图
敏学躺在马车中,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两条大腿钻心般的疼痛。迷迷糊糊中,高一声低一声地骂着。随行的人不知道他在骂谁,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关于妈妈奶奶的话肯定不会是骂嘉庆皇帝,因为嘉庆的妈妈奶奶也是敏学的先人,骂了就等于骂自己。
同行的黄带子们情绪低落,低着头,袖着手,一个个像霜打过的茄子。心情不好,走的就极其艰难,长长的车队吱扭吱扭了几个月,才到了盛京城。
盛京的官员早已接到了圣旨,听说有七十户黄带子让他们妥善安排,并且严加管束,不由得齐齐叫了一声“苦也”。
盛京是清王朝的陪都,设有一套完整的政府衙门。盛京城本来就不大,各衙各署占去了很多地方,再加上八个铁帽子王的王府,到哪里安排这七十户地位高、脾气大的龙子龙孙住下呢?跟老百姓住在一起,肯定不行,且不说黄带子们会不会生事,就是安全问题也没有保障,万一哪个黄带子出了事,谁担待得起啊!
幸亏黄带子们在路上走得慢,使得盛京的官员们有了比较充裕的时间为他们准备了一个较为理想的住处。
小东门外立起了一座新城,这座新城就建在现在天龙家园小区的西北角,过去是小东卫生院的所在。城四面修有高高的围墙,四角建有角楼。城内共有七十个四合院,每家一个独门独院。房子宽敞明亮,正房一铺万字炕,西墙处供着祖宗板,院子里立着索伦杆。为了讨黄带子们的欢喜,官员们给新城起了一个很贴切、也很能显示尊贵的名字——宗室营。
宗室营之所以建在这里,是因为此处在盛京城的东面,东面是满人的祖地,当年的王气就是从东边逶迤而来。而且,离宗室营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三陵衙门。现在这座老房子还在,房顶上长满了高草。三陵衙门是清庭专门为保护关外三陵设立的机构。黄带子回盛京,名义上不是发配,而是回来佑护祖陵,靠近三陵衙门,佑护起来倒有许多方便。
辽宁日报原农村部主任、资深记者金静之的先人应该就是那批从北京发配到沈阳的黄带子。谈到敏学事件,她说,这件事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我的爷爷就是佑护北陵皇太极墓的。我爷爷不是家里的长子,所以他没有爵位,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到北陵去。奶奶活着的时候,总跟我们说,你爷爷可不是一般人,他是黄带子,龙子龙孙啊!金静之现在还记得,奶奶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神采飞扬。
在盛京的日子一年不如一年
黄带子初到盛京,生活得很是惬意。拿着皇家的丰厚俸禄,不愁吃不愁喝。地方官员对他们恭敬有加,百般呵护。那时候盛京城的鹰市、鸟市、茶楼、酒肆,随处可见黄带子的身影。黄带子不喝醉时,一般也不闹事,就是喝醉了,也闹不起大事。因为地方官员早就告诫过百姓人等,黄带子骂你,你不要还口,黄带子打了你的左脸,你再把右脸送过去。谁要是敢逞一时之强,惹恼了黄带子,出了事自己负责,黄带子可是杀人不偿命的。所以,盛京人对黄带子多是敬而远之,见了黄带子,知趣地往旁边一让,再说几句虽肉麻却让黄带子很感受用的话,黄带子也就无从发火。可以说,黄带子来到盛京,虽然带着一肚子的怨气,却并没有把盛京搅得鸡犬不宁。
就像永陵后的启运山那十二个高高低低的山峰,神奇切合着满清十二帝在位时间的长短和国运的兴衰一样,黄带子的命运也随着大清的国运而大起大落。按清代宗室的规定,黄带子继承爵位,除开国元勋受皇帝特批的外,其他的一律随年代降等袭爵。就是说,第一代接袭的如果是亲王,那下一代只能承袭郡王,如此类推,越袭越小,接到最后也就没有爵位了。满清末年,盛京城里的黄带子大都已没有爵位,而且,随着国势式微,能得到的俸禄也越来越少,大多数黄带子家已经入不敷出,只能靠典当变卖过日子。曾经出入鹰市、鸟市、酒肆茶楼的黄带子成了旧物市场和典当行的常客。再后来,实在没有东西卖了,有人便卖了宗室营的房子,搬到外边买下便宜的房子住,省下一笔钱养家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