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阮元始而迄于康南海的书学批评,并未掀起20世纪前期的碑学热潮,评者自评,书者自书,即康南海本人的书法,也依样帖意显明。在上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期间,大体上可以说是帖学独领风骚,新魏碑的流行是“标语”所催发的——它的价值并不在艺术本身。严格意义的碑学,兴起于上世纪80年代中期,对于沈尹默、启功书法的批评,其意义不在二先生书法的本身——对帖学独领风骚的不满 ,无意中为碑学拓开了前路。从此,碑学勃然兴起。
几十年来的碑学热潮谁堪称代表人物?没有标志人物的文化潮流,只是无痕的逝水而已。析点此期间的碑学,其堪称代表者,唯南萧(娴)北孙(伯翔)而已。
孙伯翔书法作品
我曾屡见萧老作书的风采。在南京,故有幸亲睹先生写“黄山归来”四字。案高身矮,先生悬肩挥毫,其豪纵自如之状,至今历历在目。先生书,隐有南海的韵致,其最具师意者为右行之收笔,顺势而出,有若鹰之振翅腾空。先生虽以碑称,而帖意隐然。她在其书集序中称,无帖学之功,书碑易流之“野”。此正是乃师之精髓。
伯翔先生是我的老友,几十年来,他耳不闻“窗外事”,不是不闻,而是闻而不为其扰,他默默地闭门守砚,这不仅是他的临池状态,更是其性情,他谦蔼低调,处碑学热潮中,这位碑学高手却从不去“弄潮。
比较二老书作,同为碑学而风韵各标。
孙伯翔书法作品
伯翔兄着意“造韵”,萧先生碑中夹帖,书碑着行,字经愈大愈佳。她是南方人,却有北人豪气。伯翔先生是北方人,却有南土士人的温逸。此种秉性,皆流注于笔端纸素。萧先生作大字,快若疾风,然变化万端,随意而成。伯翔先生则长于慢中求变,内撅而松,韵致绵长。兄书,大小俱工,较之萧娴书,碑意更浓。萧先生书外拓取势,藏拙于巧,伯翔先生藏巧于拙,寓熟于生。二先生同为碑学魁冠,各领风骚,并雄于世。
伯翔兄过目的碑甚多,不论是否为名石,他都着意研习。北碑之出于凡手者甚多,且为刀治,兄的不凡的眼力,善于别择,于常石中察微识妙,博观精取,往往在三四流的碑迹中,发现精微,“三人行必有我师”,碑在即“师”在,此种胸襟拓寬了眼界,故所长碑,不似某石而似某石。自家面目,由是而出。较萧老之作,伯翔先生之书,碑味更浓。
孙伯翔书法作品
三十多年来,攻碑者甚多,然见异思迁者亦多。伯翔先生守一不移,非若追风逐潮者,时过境迁,便改向他趋。先生自言,所弃之纸,当以车拉马驮。其用功之深巨,由此可见。唯入之深者方知学之难,先生又云,一生能得二三纸足矣。此足见先生自律之严。
在近几十年的碑潮中,匆匆过客多矣,而堪称当世碑学代表者,唯南萧北孙耳。
孙伯翔
1934年出生于天津武清县。
晚号“适叟”。
一生以魏碑书体立足于当今书坛,
2013年获中国文联第十一届造型艺术成就奖,
2015年获第五届兰亭奖终身成就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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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书法创作时的心态
学书法,莫求名利,学书法的目的千万不要想着有一天成为大书法家,这样你反而会为其所累一无所获。作为书法人,我们一定要摆正位置,书法是中华传统文化之宝,千百年来传承至今,在我们手里要在继承中有所创新,不要墨守成规。要继承也要变化,因为变是绝对的,不变是相对的。正所谓:万象皆点线,无处不方圆。
书法的最高境界就是“真善美”。要做到专家点头,群众鼓掌,这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虚怀若谷这才是前进的方向。
关于怎么写好书法
书法要先从横平竖直开始,艺术性是后话,先从临摹仿照古人开始,学古出古,一提一顿皆有道理,要把每一笔每一画,都看成是有生命的,它们都是活的,就像壮阔的钱塘江大潮其实是大自然写的“一横”,长白山百年苍松是大自然的“一竖”。
关于“继承”和“创新”
学书法要走好自己的路,还要继承和创新并行。只继承,圈在里面出不来;只创新,就会是无源之水。就拿我自己的学书道路来说,我过去是写唐楷的,后来写魏碑,现在我又把帖的东西也吸收了一些。此次书画展我写兰亭序、圣教序,就是有意尝试碑帖契合。
我有一副对联:“品酒醇醅迥异,学书碑帖无町。”现在我更趋向于写得和谐、清凉,最后追求的是清凉之境。所谓清凉之境,就是想让人越看越舒服,越看,越清凉,这是我的目标。
关于“帖学”和“碑学”的看法
人人都有偏爱,偏爱乃为自然,偏见则是极大错误,误人误己,书法人应该有包容宽广之情怀。我学魏碑,爱其将军之体,健将之躯,雄而不狰,威而不猛,切忌狂怪。一生长旅,转益多师,既喜碑又喜帖,“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是我一生理想。对任何一种碑帖,只要“咬定青山不放松”,追至底,自会成家,也自然有变。
现在写碑与写帖的人都不少,光写帖就会缺少刚强与浑厚,光写碑就会缺少韵味与精微。写碑与写帖的人不能互相贬低,对于碑与帖都应该衷爱它,它们没有截然的界限,关键是“拿来主义”为我所用。换句话说,碑有碑的优势,帖有帖的长处,碑帖结合就是优势互补整合,使书法的形态更多变化,内涵更丰富,美感更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