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门庆的六个妻妾的残酷险恶的相互厮杀中,能够游刃有余地左右他人,而不为他人所左右,参与不多,而得利不少的人,要算孟玉楼了。孟玉楼不仅最后的结局很好,而且在西门庆家也算混得不错。虽不是最得宠,但也不至于打入冷宫,奴才们的闲言碎语落不到她头上,西门庆的马鞭子也与她无缘,上上下下,一团和气。在她的一生中也曾遇到过险恶的关头,却都能凭着她的特有的处世方法,及时避开险礁,安然通过。
一、孟玉楼采取了什么样的处世方法呢?
这就是充分利用他人的矛盾,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这使我们想起了那个“鹞蚌相持,渔人得利”的故事。渔人得到那一鹬一蚌,真如瓮中捉鳖,笼中擒鸡,不费吹灰之力;其原因就是他利用了鹬蚌之间难解难分的争斗。孟玉楼就是以这样一种“渔人心理”来处世的。在险恶的人际关系中,潘金莲一味进攻,李瓶儿一味防守,吴月娘有攻有守,孟玉楼呢?她既不攻也不守,却站在旁边观战,在别人的斗争中得到好处,至少她不会损失什么。
“渔人心理”包括两个方面:一是不被他人利用,二是利用他人。
后者以前者为前提,所以这两个方面实际上也就是一回事。吴月娘也是经常提防被人利用的,比如潘金莲向她报告西门庆与如意儿的奸情,她却不买帐。但吴月娘是个急躁爱发火的女人,加上她自恃大老婆的地位,就很容易受潘金莲的挑拨,给人当枪使。孟玉楼却能经常保持清醒的头脑。有一次,西门庆到潘金莲房中睡了,吴月娘对孟玉楼说:“你看,恁没来头的行货子,我说他今日进来往你房里去,如何三不知又摸到他那屋里去了?”玉楼听了却并不生气:“姐姐,随他过去。恰似咱们把这件事放在头里,争他的一般。”潘金莲也是很善于利用别人的矛盾的,比如她利用孙雪娥羞辱宋惠莲,使宋惠莲羞愤自尽;但她也很喜欢亲自出马,发动攻击。孟玉楼则不然,利用他人的矛盾是她一贯的处世方法。
二、孟玉楼的处世方法,给她带来三条好处。
首先,可以免祸。
比如,孟玉楼与潘金莲关系甚密,但她并不直接参与潘金莲与他人的纠纷,未有把柄留于人手,所以很少有人说她的坏话。同时,利用潘金莲,可以有狐假虎威之效用,由于别人对潘金莲的畏惧,对她也就不敢有轻侮之心。
其次,可以克敌。
比如,可以利用潘金莲这只恶狗,去咬自己的敌人。
最后,可以取利。
比如,吴月娘与潘金莲的斗争的结果,常常把西门庆推向孟玉楼的房中。在别人的战场上也是可以拾到战利品的。
三、孟玉楼的处世手段——讨好潘金莲。
孟玉楼刚娶来时,西门庆还只有吴月娘和李娇儿两个老婆。凭着她的嫁妆和姿色,是很得西门庆宠爱的,其地位大约相当于后来的潘金莲和李瓶儿。处于这样一个优越地位,吴月娘和李娇儿同她未必没有矛盾,但她却能与这两个老婆相安无事。在此期间,西门庆很久未与潘金莲幽会,孟玉楼应该是一个重要原因。
潘金莲是一条不咬人就过不了日子的恶狗,进了西门庆家门以后,最有可能成为攻击对象的应该说就是孟玉楼了。这不仅因为有此前潘金莲受西门庆抛闪那一段缘故,而且因为,在李瓶儿进来以前,孟玉楼是潘金莲的最有力的争宠对手。两个人的姿色是不相上下的,西门庆的评语是:“好似一对儿粉头”,李瓶儿的感觉是:“只像一个娘儿生的一般”,用李桂姐的话说则是:“两家一似狐狸一般”。反过来,潘金莲的娶进,一下子夺了孟玉楼的宠,孟玉楼也未必没有怨气。但孟玉楼不仅能与其和平共处,而且能亲如姐妹,这可真难为了孟三姐。
孟玉楼深深懂得,潘金莲这样的泼妇是绝对不可得罪的。否则就会陷入危险的境地和无休止的苦恼中。因此,她竭力讨好潘金莲,为潘金莲提供情报,出谋划策,对潘金莲的苦恼给予安慰,对潘金莲的恶行表示理解。潘金莲因私通琴童被西门庆鞭打,事后孟玉楼背着李娇儿和孙雪娥去看她,并答应帮她劝说西门庆。随后,她在西门庆面前证明潘金莲并无私通之事,使西门庆完全相信了潘金莲。这件事为孟玉楼与潘金莲的亲密关系奠定了最初的基础。潘金莲和陈经济的偷情,孟玉楼很早就知道了,而且两次直接被她撞破,但她始终为其保守秘密。
更可恶的是,为了讨好潘金莲,有时她甚至支持潘金莲迫害与她并无仇恨的人。家人来旺儿得知媳妇宋惠莲被西门庆强行占有后,酒后扬言要杀西门庆和潘金莲,孟玉楼就劝潘金莲告诉西门庆早做准备。潘金莲于是与西门庆设了一条毒计,几乎将来旺儿置于死地。接着西门庆要娶宋惠莲,孟玉楼又赶紧告诉潘金莲,后来宋惠莲被潘金莲逼得上了吊。来旺儿的递解和宋惠莲的死,孟玉楼实际上是有责任的,但她并没有直接出面参与其事,所以罪名就只能由潘金莲一个人承担了。虽说如此,她却进一步取得了潘金莲的信任。
四、孟玉楼虽然讨好潘金莲,却与李瓶儿的讨好不同。
李瓶儿为了讨好潘金莲,送了不少衣饰银两,但显然带有贿赂乃至求饶的性质;所以这种讨好恰恰暴露了自己的软弱可欺。孟玉楼的讨好,却不带讨好的痕迹,她没有给过潘金莲多少东西,却在有关潘金莲切身利益的事情上向她提供帮助或同情。这样,她对潘金莲的帮助是在明处,而她对潘金莲的利用却是在暗处,甚至为潘金莲所难以察觉。这就使她与潘金莲处在平等的关系中,并显出自己的实力。有时,她也故意向潘金莲暗示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