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陵湖边路遇管护员

2020-08-04 08:47:53 作者: 鄂陵湖边路遇

管护员查杰的前方,就是她每天守望的鄂陵湖。

辽阔湖天竞自由的斑头雁。

每年4月,鄂陵湖开湖。你能听到厚厚的冰层断裂时的巨大声响。本报记者 姚斌 张多钧 摄

本报记者 张多钧 姚 斌

5月12日,站在鄂陵湖畔的石崖上俯瞰开湖盛况。巨大的冰块相互碰撞撕咬,发出嚓嚓嚓嚓的沉闷鸣响,澄澈的湖水扒开冰缝,在白色冰面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印痕。飞鸟疾速掠过浮冰,直刺蔚蓝天际,啾啾的鸣叫声缓缓下沉,遁入草色青黄的牧野。

这时,湖边大路的弯角,走过几个身影,未等靠近,便看出他们穿着绿色小马甲,肩上两道反光贴条尤其醒目,这是三江源国家公园生态管护员特有的标志。

不论冬夏,无论雨雪。每一次扎陵湖、鄂陵湖之行,与生态管护员的邂逅,仿佛已成为这方山水一道新的景致。

几乎每一天,他们都在用双脚丈量河源大地,把锐利的目光投向大湖,投向牧野,投向生灵;从他们的每一束目光中,你都能看到一份责任与尊严——对大自然的由衷敬畏。

停下来与他们说话的地方,原来是一个观景台。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开始不久,观景台已被拆除。左边悬崖之下是横无际涯的鄂陵湖,右侧山冈之上天空压下来,云层挨着山冈。

先跟我们照面的是两个年轻的管护员,说要采访,他们赶忙转身招呼另一个人过来:“达日杰……达日杰,快过来。”一个瘦小的汉子从几十米以外向我们跑来,两个年轻管护员说,他们的汉话说得不好,让达日杰来跟我们说。

50岁出头的达日杰,在这条路上已经走了整整四年,按巡护一次4公里路程来算,4年来,他已经走了3200公里路。如果把扎陵湖乡所有管护员一年走过的路都加起来,可以绕地球几圈。

这样的统计数字也许并没有实际意义。作为一名生态管护员,目光所及的云天、山水、草湖、鸟兽都是达日杰管护的对象,甚至在我们和他聊天时,他的目光总在搜寻路边有没有垃圾。有好几次,他一边跟我们说话,一边迅速俯下身去捡起一枚烟蒂,或者一片碎铁屑,然后把它们丢在车后的垃圾袋里,好像如不及时捡起来,那垃圾会跑掉一样。

直到聊起去年6月中旬,在加塔长救助藏野驴的事情,他才收敛起自己的“漫不经心”。

那天上午,达日杰和同伴在湖边例行巡视,远远望去,大约几里远的网围栏边,一头受困的藏野驴在拼命挣扎,它的前蹄被铁丝绊住,正不断跃起或蹬踏后蹄,两人赶快奔上前去,一个人安抚惊恐的藏野驴,另一个迅速解开缠在蹄上的铁丝,所幸这头藏野驴并未受伤。

说到看着脱困的藏野驴跑向草原深处的时候,我们从达日杰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中,发现一种释然和坚定——也许那就是恪守人与万物相互平等与尊重的信念。

原以为管护员都是些上了岁数的人,但与达日杰同行的查杰说,除了他,我们勒那村的管护员大多是30岁出头的年轻人。

无论言谈举止,查杰都带着对达日杰这个长者应有的尊重,面对任何问题,都先要推让他回答。的确,达日杰十分清楚哪个月份什么鸟儿要来或要走,用什么办法观察最近几天天气的变化,哪一年来这里的野生动物种类最多,四季的湖水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达日杰在讲述每一个故事时,都会掏出手机印证,有图有真相。虽然我们相谈甚欢,聊得融洽,达日杰仍不忘一次次“小心翼翼”地催促查杰,该上路巡视了。

同行的藏语翻译达忠向我们解释,管护员都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牧人,他们巡护国家公园,就像看护自己的牧场,特别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的管护经验都是几代人积累下来的。巡护时,他们用耳朵听万物发出的声音,用眼睛看山水的每一丝变化,用心感受大自然的喜怒哀乐。

认真倾听管护员讲述的故事,会解开许多隐匿在江源的自然密码,为什么一到夏季他们就会休牧,到冬窝子继续放牧;为什么他们懂得自然的暗语,能分辨鸟叫兽鸣的不同含义;为什么他们有惊人的分辨力,能从任何细微的变化分辨出动物的大小、种类和踪迹。

当然,达日杰也有自己的担忧,年复一年,养羊的牧户越来越少。现如今,家家户户的草场上,放牧的牛群不过100多头,不像自己小时候,家里的羊有500多只、牛有200多头;还有,从去年初到今年5月,仅网围栏伤害野生动物的事情就发生过6起。

告别达日杰,我们继续向牛头碑进发。天上雪花飘落,生态管护员手举着写有“黄河源园区国家公园扎陵湖乡生态保护站”字样的小红旗,依旧顶着风雪,行进在园区。在回程途中,这样一幅画面令人印象深刻,一位身穿藏袍的母亲,牵着孩子的手,孩子手里提着编织袋。

这让我们想起达日杰所说的那句话,“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牧人,都是管护员。”

国际独立评估小组撰写的《三江源国家公园(试点)》国际评估报告中有这样一句话,三江源的藏族人民与生养他们的土地和谐相处,让我们肃然起敬。

达日杰们的一举一动也让我们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