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在网上买了一辆四轮的老人代步车,在日本把这种代步车叫“车椅子”,也就是轮椅。回家坐着代步车,一上路似乎有种让人刮目相看的囧境。日本的轮椅是残疾人的标志,人们同情弱者,一路到哪里都会有人自觉或不自觉地给我让路或者向我点头以示尊重,无意中使我的心里升腾起一股歉疚感,只好不停地向给我让路的人频频点头哈腰还以歉意。
第一次坐老人车上大街那天,正好是瑞典皇家科学院公布诺贝尔化学奖的那一天,其中就有日本人吉野彰获得了该年度诺贝尔奖。
吉野彰1991年带领团队发明了世界上第一个消费型手机用的锂电池,让我们现在能携带着手机出门,因此被称为“锂电池之父”而荣获2019年的殊荣。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他说得最多的就是每年此时就有人问哪年才能拿这个奖? 一是诺奖中化学奖有得奖可能的人多,二是诺奖只颁发给活人。眼看一年一年老起来就怕活不到那一天,吉野先生得奖时已是70多岁的老人了。
日本早进入老年化社会了,65岁以上人口占到人口比例的三分之一,我也是其中一员。
家里新买了一张饭桌,想把二楼的旧桌换下来,我和老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上面的搬了下来,可下面的却怎么也搬不上去,只好求助社会想找外人来帮忙。正常的服务公司按人头结算,搬一张桌子需要两个人,一个人的出工费是三千五百日元再加上时间费, 搬一次桌子比买一个还要贵。
有朋友告诉我,有一家叫“白头翁中心”的公司,专门为老年人服务,价钱比较便宜。打通了“白头翁中心”的电话后,告诉我他们特别忙,要安排到下星期三。那天,来一位背着双肩包,穿着运动鞋,戴着压舌帽的男人。帽子戴得有点低,怎么是一个人?一个人怎么搬呀?走近一看年纪还不小,我下意识地问您有多大年纪?对方没有回答。只是问我桌子在哪里要搬到哪去?我弱弱地问他你行吗?对方还是没有理我。他放下工具包,围着桌子转了一圈,楼上楼下地看了一遍,然后告诉我, 他们只收一千五百日元的费用问我可以接受吗?在确认了收费之后,他一个人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日本土地少,住房设计的尺寸比较窄,无论是门还是楼梯,虽说桌子不算大,要靠一个人搬到二楼绝非易事。对方开始摆弄工具,根本没在意我瞪大的眼睛。“能帮忙搭把手吗?”他让我帮他把要搬的桌子翻了个身,然后用工具把四条桌腿都卸了下来,一个人轻而易举就把桌子搬了上去,我看傻了。嗨!原来日本的家具不是搬上去而是拆上去的。看来学习是要花钱的,人还真是活到老要学到老呀。
临走时,他告诉我八十岁了,又让我大吃一惊。他告诉我,所谓“白头翁中心”是一个老年人自救的老人商店。他还问我要不要参加?说我还年轻,说他们可以帮助客户做好多事,比如上门割草,擦玻璃,打扫屋子,修理各种东西,忙都忙不过来。
日本已经迈入“百岁时代”。现在的日本,凡年轻人不愿干的活,不是外国人就是老年人在干,而这些老年人正好就是战后的第一代,过度肩负了命运赋予他们的重担。(励忠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