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曾带队支援过湖北的医生原以为,3年前的那段日子是他最艰难的时候,但没想到3年之后的现在,“比那时还累”。最近,秦宇红很累,心情也有些差,夜里常常失眠。
为了救治更多的病人,急诊实行两班倒,白班8个小时,夜班16个小时。往日里,一名医生可以管3个病人,如今要管10个。一些前来支援的年轻医生被累得够呛,其他科室科主任亲自支援,“两个班下来就受不了了。”
在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佑安医院的急诊科,近来就诊量翻了一倍,急诊科的抢救床位从6张增加到20张,由于缺人,45岁的急诊科医生耿楠常常连续值班24小时,但还是有很多病人要排队等待。
“很多大夫(感染后)还主动请战,说‘只要我能站着,我就能回来’。”耿楠告诉记者,“哪怕我带病工作,也能够给这个科室分担一部分,能够让病人尽快地看上病。”
很多感染后迅速返岗的医护人员,都觉察到身体状态赶不上感染前,有的一边咳嗽一边上班,有的忍受病痛给患者输液。在北京大学国际医院急诊室,一位39岁的医生有高血压、糖尿病,原本早就打了辞职报告,“一看疫情来了,他就不走了”,感染后硬撑着上了两天班,又开始发烧,最后顶不住了。
这是秦宇红近来很担心的一个问题,在如此高强度、高压力的状态下,医护人员倒下怎么办?“这样不可能长久,我也真是顶不住,我热爱这个工作,但我的身体有极限。”只是面对眼前的疫情形势,他还不敢想太多,只是拼命干。
他在感染之后,身体状态也明显不如往日,甚至在带病工作多日后出现呼吸困难、咳血,他一直没去拍CT。“没敢,你要真得了肺炎,肯定得休息了,撑着吧。”秦宇红说。
冲击超出预期,医院全力以赴
疫情政策调整之后,第一波大规模疫情的冲击超出许多人的预期。
比北京更早经历感染潮的河北某地,感染高峰已过去20余天,但老年重症病人收治压力仍不见缓解。
“目前还看不到下降的苗头。”2022年12月28日,河北一家二级医院相关负责人冯晓梅告诉记者,她原本估计,结束这场战斗需要一个月,但现在的情况让她不确定要战斗到何时。
不少医生都向记者表示,实际情况有些超出预期。
“这次北京市的疫情确确实实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我们对病毒的认识还没有那么充分。”北京大学国际医院发热门诊主任荣义辉说,2022年12月19日,他在自己的科普直播中开始提醒观众,“这个东西需要警惕”。
而荣义辉出现症状的第一天,还在值夜班,第二天又开始做新病房规划。“那阵儿我觉得,无所谓,小车不倒只管推呗。”荣义辉说,“到了中午,直接就被干翻在床上,两个小时嗓子就完全失声了,上吐下泻”。休息了两天,他就回来了。
那段时间,科室里15人被撂倒14个,“就跟堵枪眼的似的,上来一个干倒,再上来一个。”医院也迅速抽调其他科室的人前来补充支援。
“初期,大概70%以上的人其实都是开药的,有点儿恐慌性就诊。”荣义辉说,“新十条”发布后,考虑到退烧药用量会激增,他所在的医院储备了正常情况下两个月的量,但很快就被抢光了,药房开始四处寻药。
2022年12月中下旬,发热门诊就诊量从200余位回落到100余位,“最近70%以上是老年患者,反复发烧拖了很久的,病情相对较重。”荣义辉告诉记者。
“随着疫情的发展,救治的压力开始从发热门诊向急诊和重症救治的科室传导。”国家卫生健康委医政司司长焦雅辉在接受央视记者采访时说,“急诊的压力显现,马上就是一系列连锁(反应)。”
“我们想到了(放开后)病人会增加,但大家没有想到会这么多,尤其是对老年人的影响会这么严重。”冯晓梅对记者表示,“(医院)没有能足以应对现在这个局面的预案。”
这让医院多少有些措手不及。面对大量老年病人的涌入,医院起初表现得有些慌张,没有床位,好多重病人收不进来,感染后刚刚返岗的医护身体还吃不消。医院一直想方设法抽调人手,混编队伍,协调科室,增加床位。
放开之前,冯晓梅所在的这家二级医院,囤了1-2个月的Paxlovid(奈玛特韦/利托那韦片,新冠口服药——记者注)用量,目前已经用完,药房有新的采购计划,但现在该药的供应量有限。医院还增添了有创呼吸机、无创呼吸机、指脉氧仪等设备的购置,但“不太好买到,缺货,各医院都在要”。
秦宇红同样表示,他所在的医院也曾做过相关预案,但目前Paxlovid等药物仍然紧张,药房在积极协调。
而荣义辉觉得,虽然重症与肺炎的发生率不高,但由于感染基数太大,会造成绝对数量的增加。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表示,“尽管奥密克戎变异株致病力下降,但感染者基数庞大,重症绝对人数也不容忽视。”
在不少医院,都出现感染高峰过后,大量老人涌向医院的现象,他们多数是在感染新冠后,基础疾病加重,或出现肺炎,不少都需要住院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