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隔几日,皇帝下了一道谕旨:朝中官员不得与诸皇子来往。
太子之说,遂破。
如果说金玉妍母子不懂韬晦招致皇帝忌讳,那么真正扎进皇帝心里的刺,是木兰围场发生的那桩“野马惊驾案”。
当时救驾的有三人,凌云彻将皇帝从马上扑了下来,十二岁的永琪挡在皇帝身前,永珹射箭正中野马的额头中心,直贯入脑。
皇帝当时的说法:“忠于朕的人都来救朕了!害朕的人,此时一定躲得最远!”
因“偷盗嘉贵妃肚兜”嫌疑被贬到围场做苦役的凌云彻因此番救驾之功,荣耀回京。
那么这个“惊驾救驾”的局是谁布的?
凌云彻。
原著中有描述:
……未经驯化的马匹身上腥臭的风渐渐逼近……而那高高踢起的铁蹄,几乎已要落在自己三步之前!凌云彻有一瞬的绝望,难道一番苦心,真要葬送在野马蹄下?他的意志只软弱了片刻,念及再凶猛也不过是匹野马而已,立刻冷静而坚决道:“微臣会护着皇上!”
是凌云彻的“一番苦心”!
凌云彻为什么要布这个局?
因为他顶着一个香艳猥琐的罪名,在木兰围场与落叶山风、禽畜野兽为伴,这无疑是极大的痛苦与不甘。
他要回紫禁城,皇后娘娘要他堂堂正正地走回去,还有什么能比救驾之功更堂堂正正?
凌云彻有些羞赧,低头道:“微臣被冤偷了嘉贵妃的肚兜,因此被遣来围场做苦役。”
皇帝点点头:“朕从前不信你被冤,现下信了。因为觊觎朕的女人的人,是不会拼死来救朕的。跟朕回去吧,在围场吹风是浪费了你!”
林间的风夹杂着八月初北地的秋意,带给皮肤低凉的温度,却没有心底衍生的滚热更畅快。凌云彻将一缕狂喜死死压了下去,恭声道:“微臣谨遵皇上旨意。”
凌云彻苦心布的局,收获满意效果。
但帝王的疑心从来都是反反复复。
因为永璋请求轻恕木兰围场之人,皇帝就疑心冷箭野马之事与他有关。
那么作为救驾功臣的永珹和凌云彻,岂会不受君心之疑?
其实同样的疑心,如懿也有过,她问过凌云彻“救驾”之事。
如懿说得十分坦然:“凌大人能再度回宫,凭的是木兰围场勇救皇上的忠心。只是与其三人分享功劳,不如凌大人独占其功,如此岂非没有升官之喜?”
凌云彻眼中有一片清明的懂得:“微臣如何敢独占其功,那日木兰围场之事,明明是五阿哥冒险救父,挡在皇上身前,功劳最大。微臣不过是偶然经过而已。”
如懿轻叹如风:“冒险救父的是永珹,若不是他放箭射杀受惊的野马,皇上也不能得保万全。说到底,永琪不过是个最痴傻的孩子,只会挡在皇上身前以身犯险罢了。”
凌云彻道:“以身犯险舍出自己才是最大的孝心。背后放箭,说得好是救人,若放的是冷箭,或许也是伤人了。”
一个要凌云彻“独占其功”,一个诬永珹“背后放箭,或许伤人”,两人心领神会,达成一致。
别人已经打定主意,要永珹背了“野马惊驾”的锅,这个不懂韬晦的少年,还在皇帝面前炫耀他“驯服野马”的特异本事。
永珹轻笑一声,也不看她,径自卷起袖子走到笼前,逗弄了片刻。谁知那些野马似是十分喜欢永珹,一时也停了烦躁,乖乖低首打了两个响鼻。
……
此时,凌云彻陪伴皇帝身侧,立刻含笑奉承道:“皇上说得是。每年木兰围场秋狝之时,四阿哥都会亲自喂养围场中所驯养的马匹。正因如此,所以年年秋狝,四阿哥骑术最佳。”
永琪恍然大悟:“难怪四哥去喂围场的马都不带儿臣去,原来竟有这般缘故,怕儿臣夺了四哥的名头呢!”
皇帝悬在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敛,仿佛不经意道:“凌云彻,你是说四阿哥每年到围场都和这些野马亲近?”
凌云彻的样子极敦厚:“微臣在木兰围场当值两年,都曾眼见。四阿哥天赋异禀,寻常人实难企及。”
当夜皇帝独自来到翊坤宫,梦中大汗淋漓惊坐起,疑心的答案呼之欲出,如懿配合着将惊惶缓缓吐出口:“皇上是疑心永珹?永珹可是皇上的亲子啊!”
因此事只在皇帝心中揣度,是以并未明说,只以永珹早已成年之故,出居宫外贝勒府,无事不得入宫,连向生母请安亦不被允准,形同冷落宫外。
要说如懿为何使这般翻云覆雨手段,其实原因很简单,若是来日永珹登上帝位,金玉妍成为圣母皇太后,以金玉妍和如懿的恩怨,如懿想要凭母后皇太后的身份安度余年,只能是妄想。
将《如懿传》原著又翻一遍,发现这部作品的分界线有点生硬。
从初初入宫到借力打力踩下豫妃,如懿的智商一直在线,虽然她不断被陷害,却也懂得反扑,这才是后宫的生存之道。
但从第五本末寒香见入宫开始,如懿就象得了失心疯,智商更是随风而去。
也许是因为那拉皇后在历史上就是个失败者,作者为了符合这个史实,不得不把如懿的智商强行下线,不得不让她自行把一手王炸打得稀烂。
而电视剧为了塑造如懿的白莲花人设,为了让她在与皇帝决裂时能讲一句“从未算计过皇上”,硬是把如懿皇后给整傻了。
原著中,对于算计皇帝,如懿自己都是承认的。
就在皇帝疑心永珹,从噩梦中惊醒那一夜:
皇帝的声音有些疲倦,闭目道:“如懿,你有没有算计过朕?有没有?”
如懿的心跳陡然间漏了一拍。这些年来,她如何算计过皇帝,只有她自己明白,她静了片刻,衔了一丝苦笑:“皇上如何待臣妾的,臣妾也是如何待皇上。彼此同心同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