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现在的话说,吴昌硕算得上“绝顶好男人”。
好男人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那好,有女人会让你受伤的。
哪怕你是吴昌硕,晚清民国时期的艺术大师。
被誉为民国掌故专家兼篆刻“300年来第一人”的陈巨来,写了一本书叫《安持人物琐忆》,其中有一节“吴昌硕轶事”,记载了一件小事:
“昌老在七十前,曾纳一妾,未二年,即跟别人不别而行,昌老念念不已,后自作解嘲,笑谓先外舅曰:“吾情深,她一往。”……
原来是吴昌硕被甩了,被谁,被自己纳来的妾,原因:跟人私奔了。不过,昌老挺洒脱,走着走吧,我情深,她一往,且行且珍惜,我们还是我们。
陈巨来
这里,我倒不是谴责那一位女子,有句话,叫“她放弃你的那一刻,一定是觉得,没你她会生活得更好”,而是在内心深处,替昌老有一点点惋惜。因为昌老的确在男女私事上,一向严谨、规矩,从不失范,更颠覆了有些人眼里的“才子必风流”一说。
其实,风流并非才子和艺术家的标配,我倒认为,人生遇一真爱,至真至纯的对待之,对于艺术家反而是“催化剂”,搞些乱七八糟的风流韵事儿,一来耽误时间、浪费钱财,二来,弄不好搭去性命,还谈何精进艺术。
吴昌硕在对待情事方面,几无瑕疵可言。
1844年出生的吴昌硕,父母在他17岁时,与安吉县一章家之女定了亲事,可因为躲避太平军,未来得及与女子同房,昌老便开始逃亡,章氏一直留在吴家侍候昌老母亲。倏忽三年过去,风平浪静了,吴昌硕开开心心地回家准备和妻子团聚,却发现妻子已死于疾病,满腔悲痛向谁诉,泪飞化作倾盆雨。
你看看,连同房都没有,吴昌硕仅念及妻子几年来照顾母亲付出的辛劳,就一直不忘章氏,后来一直单身,而且一单身就是10年。10年后才和施酒结婚。
又过了12年,吴昌硕41岁时,在苏州的寓所,梦见发妻章氏,匆匆起身,当然不方便让施氏知道,挥笔写下《感梦》诗:秋眠怀旧事,吴天不肯曙。微响动精爽,寒夜落无数。青枫雨冥冥,云黑月未吐。来兮魂之灵,飘忽任雨雾……
昌老真是情深义重之人啊!
施酒
施酒,是吴昌硕的第二任妻子。施酒,你看这名字起的,一个女性的名字,内含一个酒字,怕是千古第一人吧。按我起名字的标准,起码在95分以上。
这个施酒姑娘不简单,不仅会填词作诗,而且能挥毫能刻印,俨然一才女是也。
施姑娘嫁给吴昌硕时,吴还很穷,可二人相濡以沫,互相理解,施酒把家庭里里外外搞得井井有条,吴昌硕得以把大量的时间用以研习金石书画。
吴昌硕较少作行书联
吴昌硕和施夫人共育有子女六人。长子名育,可惜16岁夭折。次子名涵,却在壮年先老父而去。三子名楚,幼殇不入家谱。两个女儿,大的幼年夭折,小的英年早逝,竟33岁。
看这一家子,真是命运多舛。
四子吴迈,也叫吴东迈,算是把父亲的衣钵继承了,1963年去世,曾任上海中国画院画师。
吴东迈
1913年,70岁的吴昌硕被推举为西泠印社首任社长,我在前几天的文章中写过。施夫人在老家,70岁病逝。痛失爱妻,吴昌硕大病一场,一天晚上,梦见施氏,写下诗篇《夜坐有感》: 前匹死难白骨无,老妻又丧天难呼。片心宛转病不死,泪作铅注愁目枯。……
昌老每每梦见亡妻,都要写诗。字字含泪,情深意切,碰上这样的男子,心思如此细腻,又才高八斗,真是三生有幸。
吴昌硕一家
吴昌硕成名较晚,但他经常说自己:“三十学诗,五十学画”,实际是谦辞,其实他在30岁左右,就已显现极高的绘画天赋,只是风格没形成,局面没打开,感觉没找到。
普通人研习字画,从碑帖里学,而吴昌硕起点很高,有幸从知名收藏家潘郑盦、吴平斋、吴大澂等人处看到不少历代文物和名人书画真迹,然后直接对着临摹,艺途精进迅猛,几十年,便成长为“诗、书、画、印”兼善的大师级人物。
吴昌硕书画精品展曾在苏州展出
齐白石曾说:“我欲九原为走狗,三家(分别指徐渭、八大山人和吴昌硕)门下转轮来。”吴昌硕最擅长写意花卉,把书法、篆刻的行笔、运刀及章法、体势、留白等等,都融入到绘画里,绘画金石味儿十足。他自己也说:“我平生得力之处在于能以作书之法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