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坼巢封归路回,片云南下意如何?寸丹冷魄消磨尽,荡作寒烟总不磨!
左懋第在菜市口端坐受斩时,看着跪在他面前痛哭的刽子手,那些奔走而来泪洒长街的百姓、儒生,回想起自己这首绝命诗,是觉得自己死有所得,还是在回忆那个已经消失在历史中的大明王朝呢?
南下南京,持节北上
李自成攻克京城,吴三桂引清军入关,击溃李自成。自此,清朝兴而大明亡。福王朱由崧在陪都南京建立起南明政权——弘光,在历史大势里苟延残喘。
左懋第是山东莱阳人,履历丰富,听闻此事后,不远万里去南京觐见弘光帝,后受任兵科都给事中,再升任太常卿,又升右佥都御史,巡视江南。弘光帝只想偏安一隅,安守江南,可是清朝灭明而立,战心未熄,更不可能留着明朝的一脉放任不管。大清的兵锋直指南明。
南明满朝无心相战,只有割地赔款以求平安的心。左懋第坚决反对,积极主战,他主动请兵,想要朝廷给他兵马,收复明朝失地,重现大明王朝。可南明斗志已失,豪心已破,并未批准左懋第的请求。
弘光帝
甚至,南明连一个敢担任使节北上的人都没有,先后选任的陈弘范、马绍榆软弱无能,难堪重任。如果花蕊夫人死而复生,又要重叹她那句诗:十四万人齐卸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和这些懦弱的官员比,左懋第义愤填膺,却只能退而求其次,上述弘光帝,要出任使节。京城沦陷后,其母绝食殉国,而堂兄降清,家仇国恨融在一起,左懋第决心持节北上,阻止清兵南下。弘光帝欣然应允,将其升任兵部右侍郎。
临行前,他给弘光帝留下最后一席话,夫能渡河而战,始能画江而安。他心里自知此行希望微茫,更不知还能否平安而归,留下的这句话,指望警醒弘光帝,和平是打出来的,不是求出来的。
并不存在的议和
左懋第初到京城,就像所有出节使臣遭遇的俗套剧情,意料之中的遇到了下马威。摄政王多尔衮命人将左懋第一行人安排进“四夷馆”。顾名思义,这是曾经招待属国之臣的地方,四方蛮夷之馆。
左懋第当然明白此中意思,立刻断然拒绝。自己受朝廷之命而来,大明正统,怎么可能接受属国的待遇,如果如此,那自己宁可死于街头,也绝不受此等侮辱。左懋第的表态使多尔衮改了主意,将其安排进鸿胪寺。
之后,左懋第面见多尔衮,当场便有清朝大臣指摘,称弘光帝贸然称帝是以卑犯尊,不合规矩。左懋第横眉冷对,斥责对方无规无矩,竟然妄自评论朱家王朝之事。
多尔衮
尽管和谈之事尚未谈妥,但左懋第不卑不亢,给溃败的大明留了一丝颜面与气节。再之后,左懋第想祭告崇祯帝,但依然不得成行,只好在鸿胪寺中准备“太牢”,面向北方,哭祭崇祯三日。
左懋第在京城中的一举一动,自然有人汇报给多尔衮,多尔衮很欣赏他,派了些人来劝降他,跟随而来的左都督陈弘范暗中投降,同意回去之后,帮助招降淮江以南的同僚,而左懋第自然严词拒绝。
大清对江南垂涎已久,又唾手可得,怎么可能因为左懋第一个人几席话而放弃万里河山。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可没有不能囚禁的规矩。
不久,左懋第被遣返,但刚入沧州,就被衔尾而来的清兵抓回,陈弘范被放回南明,作为大清暗子,而左懋第被押回京城,囚禁于太医院。
宁为大明鬼,不为匈奴王
太医院里的左懋第,身体被囚禁着,可是心却是自由的,是坚毅的。窗外闪过的鸟,会带着他的心环游天下,可是江山易主,物是人非,左懋第心里怎么会不明白,大明气数已尽,南明也只是苟延残喘。
他在太医院的墙上写下文首提到的绝命诗,即是对自己气节的表达,也是对自己的宽慰,也许此时他已预料到了自己死期将至。多尔衮派了很多人,提出了拜相封侯的诱人条件,而左懋第的答复是,宁为大明鬼,不为匈奴王,并画了一幅苏武牧羊的画彰显心意。
1645年,新生的弘光政权被清军扼杀,南京被攻占,大明彻底成为一个回忆,一个并无实际意义的词。本以为将此事告知左懋第,他就会心灰意冷的投降认命,可他并没有,不惜为大明殉葬。
多尔衮亲自宴请,洪承畴出面劝解,堂兄左懋泰前来劝降。左懋泰曾有恩于他,在京城赡养其母,又给他的母亲扶枢安葬。左懋第公私分明,先感谢他的恩情,但之后又痛骂其变节行为,随后断然与其断交。
洪承畴
左懋第的油盐不进彻底激怒了多尔衮,他被下入水牢七日,严刑拷打,备受折磨,几乎不成人形,所幸未死。
多尔衮最后还抱了一丝希望,派了所有的降臣轮番上阵,可是左懋第最恨的不就是降臣,这简直是火上浇油,自然双方唇枪舌剑,明嘲暗讽。
1645年6月20日,左懋第被问斩于菜市口,他昂首走上刑台,端坐受死。刽子手看着他慷慨就义的样子,痛哭着跪在其面前,闻讯奔走而来的百姓、儒生,团团围聚,泪洒长街。左懋第慷慨就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