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多艰!在面对人生的各种患难和挫折时,一个人总是会遭遇各种失望,总要寻求一个寄托心灵和逃避世俗之处。对于古代的诗人们来说,隐居在山水田园中,填诗作词、交友唱和,甚至躬耕于陇亩之间,都不失为一种从痛苦中超脱出来的好办法。
然而,人生的自我完成不能总是借助于外界环境的安慰。最根本的办法,还是要从内心寻找一个出口,给自己找到一个可以安放身心的地方。如此,在对外追求不能成功的时候,你至少可以完成你自己,在实现“自我完成”的过程中,你才能够拥有百分之百的决定权。
而在自我完成的过程中,有多少艰辛的挣扎和折磨,只有真经历过的人才深有体会。因此,很多看似轻松愉悦的山水田园诗词,其背后却藏着创作者许多不为人知的心酸。例如辛弃疾后期的这首千古妙词《生查子 独游雨岩》,飘逸绝美,令人心醉,背后却大有深意。全词如下:
生查子·独游雨岩 辛弃疾
溪边照影行,天在清溪底。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
高歌谁和余,空谷清音起。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
在宋代词坛,辛弃疾真是一个传奇式的存在。他不仅武艺超群,而且文采斐然,一举打破了世人心中“文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偏见。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辛弃疾的一生充满了坎坷和挫折,终其一生也没有实现北伐的梦想,其大半生的时间都白白耗费在山水中。
这首词就是辛弃疾在北伐失败之后,闲居带湖期间所创作的一首千古名作,也是他后期的一首代表作。整首词寓情于景,情景交融,虚实结合,通俗流畅,意境清新自然而略藏沉郁。事实上,词作背后大有深意:词人描写风景愈美,愈反衬出他内心的不平与愤懑。
对于此词,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称:“幼安之佳处,在有性情,有境界。” 词作上片写词人游览雨岩见到的景色。开篇“溪边照影行,天在清溪底”,既交代了游人和地点,又点出题目。而后的“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飘逸绝美,如同电影中的定格镜头,将溪、人、云定格在了以水底为背景的一个画面上。
不过,要注意的是,这里所描写的人、天、云都是水中的倒影。词人一反常态,不从实处来描写景物,而是通过溪水中的倒影来表现,虚实结合,一幅神奇美妙的景象便呈现了出来。尤其是“人在行云里”一句,堪称神来之笔,将所有的画面即高度集中,又不断变化,给人身临其境的美感。
在词作上片,词人采用虚实结合的手法,站在视觉的角度,将自然景物描写地飘逸脱俗,清新优美;而在词作下片,词人又转换角度,从听觉上来描绘声音。“高歌谁和余,空谷清音起”,空荡荡的山谷中,谁和我高歌相和呢?只听见阵阵悦耳的清音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在这两句中,哗哗的流水,飘荡的歌声打破了上片的寂静,为词作增添了许多生气。 初读之下,只觉词作优美动人、清新自然,静中有动,令人心醉。然而,我们仔细品味后就会发现,在看似轻松愉悦的笔调之后,在看似飘逸脱俗的画面之中,藏着词人满腹的心酸落寞。
“举世皆醉我独醒”,在词人心中,没有多少人能够理解他的理想,他是孤独的,是寂寞的,也是郁闷不平的。此时,与他相和的,只有山谷中潺潺流动的溪水。词人空谷“独”唱,溪水空谷流淌,一种难以言说的凄凉忧伤便悄然溢出了。真是“高山流水少知音!”
最后“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词人说,那那美妙的声音既不是来自鬼怪,也不是来自神仙,而是桃花树旁的潺潺流水。至此,整首词便围绕着一个“独”字,上片写“形”独,下片写“声”独,将一位有志难伸,孤独落寞的词人形象生动而含蓄地表现了出来。
整首词就像一个如梦如幻的世界,飘逸脱俗。无疑,这个世界很美,有行云、有流水、有蓝天、有桃花……但是,至始至终欣赏美景的,却只有词人一个。在这个世界里,词人仿佛一个孤独的行者,与流水对话,与青山为伴,与落花凝望,静静地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辛弃疾一生不苟随世俗,孤高清傲,坚持北伐,可是却屡屡遭受打击,大半生都在闲居中。因此,他的很多词作都充满了愤懑不平的情绪。这首词,表面上看起来清新优美,但其实却掩藏不住词人内心澎湃的激情和备受压抑的苦闷。读懂了这首词,或许你就能走进辛弃疾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