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之后,清丽婉约的词风在他笔下复活,本人却长成钟馗模样

2020-11-06 21:37:48 作者: 秦观之后,清

原标题:秦观之后,清丽婉约的词风在他笔下复活,本人却长成钟馗模样

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宋哲宗赵煦龙御归天,端王赵佶即位,是为徽宗,是年大赦天下。

无数遭贬谪的官员无不欢欣,这其中就包括远在横州的秦观。秦观在得到朝廷的放还诏令,欣然启程北归,到滕州时,他兴奋地四处游玩。劳累之余,秦观觉得口渴,就向旁人讨水喝。当他端起水碗,看到自己在水中满头白发的倒影,想到终于可以和家人、好友欢聚一堂了,禁不住展开愁眉,开怀大笑。在凄婉的笑声中,薄命才子少游溘然而逝,年仅五十二岁。

秦观已死于藤州,他的清丽婉约的词风一时断绝。苏轼得知秦观去世后,痛心疾首,流泪不止,连连哀叹:“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他将秦观的《踏莎行》中的“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题在扇上,作为对少游的永久纪念。

是时有一人卜居于苏州横塘,传说他曾瞥见一个曼妙女郎的身影,有所爱慕而无由通语,于是作下一阕惆怅低徊的词篇,黄庭坚推崇备至,认为不下于秦观小令,曾题诗赞叹: 少游醉卧古藤下,谁与愁眉唱一杯? 解道江南断肠句,只今惟有贺方回。

这个人便是贺铸,因为上面说的那首词,还得到一个“贺梅子”的雅号,而那首词便是《青玉案》: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单看这首婉丽的小词,似乎可以想象作者也是个温文尔雅之士,孰不知正如晚唐温庭筠词风秾丽而面如钟馗一样,贺铸的相貌也是一样令人不敢恭维,宋史上记载他身高七尺,宋代的一尺为现在公制30.72厘米,七尺折合215.04厘米,似乎不可思议,其实也是约言其高大,他面色铁青,眉目耸拔,以至于他又有个外号叫做“贺鬼头”,与因“梅子黄时雨”而得的雅号相去甚远。

当时人认为贺铸“雄爽”,贺铸也自称为“狂”,其实不管是“雄”是“狂”,都无法完全概括他的性格特征,我认为贺铸的个性,其实颇有一点双重倾向。他既粗犷又精细,既豪迈又拘谨,既冲动又沉静,既狂放不羁又婉转深情,尤其是他那一阙最引起后人赞誉、与苏轼《江城子》并称宋人悼亡词中双璧的《思越人》: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思越人》词牌更常见的名称是《鹧鸪天》,依贺铸的惯例在词集中又改名《半死桐》,古人认为合欢连理树形似梧桐,“梧桐半死”在诗文中即为丧偶之比喻。这一首词不似贺铸其他词作的婉丽,全篇甚至没有使用一个漂亮的字眼,虽有典故却明白晓畅,宛如口语,直接倾诉物是人非、生死永隔的悲痛。

贺铸娶妻赵氏夫人,是宗室之女,却没有皇族千金的娇贵之气,夫妻之间感情深厚,“挑灯夜补衣”的回忆。这一幕想必也在贺铸心中铭刻良深,以至多年之后“头白鸳鸯失群飞”,他是如此哀毁伤痛,不能自已。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夫妻之爱并不需要轰轰烈烈,旖旎美妙,只这般平淡的点点滴滴,已足以使未亡人撕心裂肺。

赵氏夫人约死于贺铸五十岁左右的时候,此后贺铸在退居吴下的寒苦孤寂中又度过了二十多年的生涯,《贺公墓志铭》记载他死于一个僧舍之中,在宜兴清泉乡东条岭与赵氏夫人同穴合葬。相隔漫漫二十余年,他终于与长眠地下的妻子相聚,纵使是杳冥不可期,也毕竟走到了他余生中最渴望的那个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