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离开后,给这个本就不宽裕的家庭雪上加霜。陈礼言的父亲劝她改嫁,考虑到孩子,她不同意。没过几年,父亲也在一场车祸中去世,肇事者逃逸,至今没有归案。
家庭接连遭受重创,陈礼言一个人拉扯5个孩子。孩子小,她就在村子里打一些零工:施肥、种桉树、锄草等。她带着全家砍甘蔗,一根长扁担,一头担着饭食,一头担着孩子的衣服,在甘蔗地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11月中旬,陈礼言在田地里劳作。新京报记者魏芙蓉摄
孩子们在艰苦的环境中很早学会自立,能帮衬母亲。一家人去山里砍柴、捡柴,一根长木棍作为担子,木柴成捆分系在担子两头,家里每个人肩上都扛着柴,小燕子年纪小身板小,就少挑一点。
三姐杨林霏印象里,只比自己小1岁的妹妹手巧,爱画画,也爱用旧衣服给布娃娃缝缝补补。出事前她上小学四年级,每年都往家里拿回奖状。家里五个孩子,属小燕子和小弟弟最受母亲疼爱。
杨林燕怕生、性格内向。杨林霏记得,妹妹刚上小学1年级时,在学校时总是“愣愣地坐着”,被不熟悉的新同学伸手拍拍,小燕子会吓得哇哇大哭。家门口的小学,小燕子很久才适应环境,上课以外的时间,一直跟在三姐的身后。
11月中旬,陈礼言在铁皮搭成的厨房内做晚饭。新京报记者魏芙蓉摄
2018年,大女儿外出打工,老二在镇里住校念高中。小燕子和三姐包了家里的家务活,下课之后,去捡柴、采摘百香果、烧火做饭,平日里都是两姐妹一起。三姐烧柴做饭,小燕子就摘菜喂鸡,陈礼言在外干活回到家,看到姐妹俩在厨房里忙活,烟雾缭绕,一回家就能吃上热乎饭。
那一年,陈礼言家门口的那一亩农田里,百香果已经种下第三个年头。那一亩百香果,在收成好的时候一年能收入六七千元,收成不佳时也有两三千元。
生活原本在这一年渐有起色。在政府补贴、兄弟的齐力劝说下,陈礼言终于计划从居住了十几年的危房里搬出,打算跟兄弟借点钱,重新盖两间房子。她把家里最小的孩子送到小学了,可以计划走远一点,去镇上打一些零工,多补贴一些收入。
2018年的国庆节假期的那次外出,陈礼言是去10公里外的伯劳镇找风水先生,想为新房动工挑选一个合适时间。
迁居的计划因为女儿的案子耽搁至今。直到去年年初,老屋成为危房,不能再居住。陈礼言一家才从原来的泥瓦房搬出,在老屋隔壁租下亲戚的两间屋子作为卧室。今年9月,他们又在泥瓦房外搭了两间铁皮屋,泥巴地上抹一层水泥,用来当作厨房和储物间。
新搬的家也显得破败,瓦房有些年岁,黑砖爬满青苔,屋顶的瓦片也凌乱破碎。陈礼言租下的两间房间,一间没有窗玻璃,另一间玻璃破了几块。一台老式彩电是家里能见的唯一一件大型电器。
搬家之后,新的住所更难寻得小燕子的痕迹。依照家乡习俗,未出嫁的女儿,年节不能祭拜;女儿离开后不久,陈礼言烧了小燕子所有的个人物品,她的衣服、玩具、书本等旧物烧成的灰烬,被撒入了百香果田地一旁的河道。
家里有意封存了关于小燕子的记忆。陈礼言有五个孩子,四个女孩,最小的是弟弟,小燕子在家排行老四。过去总习惯喊女儿“小燕子”,这个名字如今很少在家里被提及。陈礼言不提,“怕孩子伤心”,孩子们也不提,“怕妈妈难过”,大家都心照不宣。偶尔小弟会提起来,老三杨林霏就扯弟弟的耳朵,“怎么这么不懂事,不许说”。
危险的嫌疑人
着手申诉之后,律师侯士朝走访村庄,发现惨案的发生早有端倪。
侯士朝称,在逐户走访过程中,有多名村民向其表示自己的女儿曾经受到过杨某毅骚扰,侯士朝将这些走访情况汇集成调查走访笔录,作为附件一并提交到申诉材料中,以证明杨某毅的一贯表现和人身危险性。
11月中旬,在百香果女孩遇害的村庄,杨某毅邻居杨先生告诉新京报记者,在杨某毅的犯罪地点,自己的一个女儿曾经被其抱起扛到肩上,准备上山时,女儿侥幸挣脱逃走。而另一个女儿在家写作业期间,杨某毅也曾贸然入室,女儿发现后大声呼叫将其驱赶。这些经历让这位父亲一旦听说杨某毅打工回来或者在家的时候,就会亲自送女儿上学。
关于对杨某毅的印象,有村民向新京报记者提到,杨某毅从小性格内向、话不多,在村里有多次偷女性内衣的行为。
类似的说法在警方调查期间也获得包括杨某毅父母在内的多人证实。其母的证言显示,杨某毅从15岁左右开始,经常在家附近偷女人的文胸、内裤回自己的房里,曾多次被父亲呵斥但都没有悔改。
12月13日,该案控辨双方召开庭前会议。杨林燕的舅舅陈天传从律师侯士朝处了解到,杨某毅邻居杨先生女儿被骚扰的情况法院已经进行了核实。而且根据最新的案卷材料,杨某毅在新的供述中还承认曾强奸一名亲戚家的女童,但因供诉简单,且调查不便,法官认为该强奸情况可作为线索,能证明杨某毅的社会危害性。
12月14日,记者尝试就了解杨某毅的情况拨通杨父电话,听到记者提到杨某毅后,对方随即挂断电话。
自责的情绪不同程度折磨着陈礼言母女。村子是熟人社会,此前,让孩子独自在村里玩耍、干活,陈礼言从来不会警惕。后来她开始自责,如果那天没有让姐妹俩出门,或许一切就能避免。
据判决书,杨某毅作案的地点多达15处,直到现在,陈礼言仍没法准确指出女儿遇害的详细地点。女儿遇害的那座山岭就矗立在家门前,每次有媒体或者律师前来时,需要重走案发现场,都是舅舅陈天传领着去,陈礼言不敢去。
一家人很少再靠近杨某毅的家。
那是一幢两层高的红色砖瓦房,拥有宽阔的后院,位于村里的420县道上。一楼铺面的三扇朱红色的大门紧闭,凶案发生后,杨家一家人很快就搬离了这里,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