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49年农历八月初八日,孝静帝应高澄的要求立皇子元长为太子。对其他皇帝而言,立太子是一件喜事,但对孝静帝来说,立太子并不见得是好事,倒有可能是件祸事。因为,说不定哪天高澄心血来潮,就要把太子扶上皇位。然后,再由太子上演禅让的闹剧。所以,孝静帝在立太子后,忧心如焚。
就在孝静帝度日如年的时刻,高澄的手下造反,高澄遇刺身亡。
我在这儿详细交待一下这次造反。造反的主角跟孝静帝比较,正好印证了毛主席说的那句话:“高贵者最愚蠢,卑贱者最聪明。”这次造反的主角是高澄的厨奴兰京。高澄在同梁朝的一次战斗中,俘获了梁朝徐州刺史兰钦的儿子兰京。高澄罚兰京为奴,让他给自己做饭。兰钦屡次请求赎回儿子,均被高澄拒绝。兰京自己也曾多次当面求高澄放自己回家。每当兰京提出请求,高澄都用棍子狠打兰京,并且不止一次地恐吓道:“今后如果你这个畜牲再敢提回家的事,看我不宰了你!”就这样,兰京再也不敢提回家的事了,外表上还装出十分恭恭敬敬的样子,可是,内心深处却充满了仇恨。兰京秘密地串联了6个知心朋友,暗中商量好,抓住时机杀死高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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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册立太子的当天,高澄在册立太子仪式过后,召集亲信散骑常侍陈元康,吏部尚书、侍中杨愔,黄门侍郎崔季舒密谋禅让,拟定文武百官名单,连吃饭都顾不上。兰京照常来侍候高澄吃饭,刚一进门,就被高澄撵了出来。高澄盯着兰京的背影对崔季舒等人说:“昨天夜里,我梦见这个奴才用刀砍我,应该立刻把他杀了!”
兰京听到这话,赶紧跑回厨房,端起一大盘菜,将一把尖刀藏在盘子底下,又匆匆返回来,尽量不动声色地对高澄说:“大王,奴才把菜送来了。”
高澄怒吼道:“我没要,为什么你又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兰京把盘子一扔,亮出了尖刀,冲着高澄扑来,嘴里喊道:“我来取你的性命!”
高澄见状,一个蹦高从座位上跳起来,没料到,因为动作太急,扭伤了脚。高澄拖着伤脚,一头钻到了床底下。兰京一把将床掀翻,多年的仇恨马上变成了杀敌的力量,兰京挥起尖刀向高澄猛刺,高澄当场毙命。陈元康冲过来,同兰京夺刀,结果肚子被扎破,肠子流了一地;杨愔吓得抱头鼠窜,脚上的靴子都跑掉了。崔季舒慌不择路,躲进厕所。刹时间,高澄的住处翻了天。
高澄手下造反的消息传到高澄的弟弟高洋那里时,高洋住在城东,他立刻指挥军队把高澄的住处包围起来,然后冲了进去,把造反者剁成了肉泥。高洋对外封锁高澄死亡的消息,只说:“奴仆造反,相国(指高澄,此时高澄已担任相国职务)受伤,不严重。”面对当时不利于高家的局面,高洋的一些亲信纷纷劝高洋离开京城到晋阳去,国为高家控制的军队都驻扎在晋阳。高洋听从了亲信们的建议,连夜部署军队,决定迅速赶到晋阳。高澄遇刺的消息渐渐地传播开来。孝静帝也听到了,他对身边的亲信说:“高大将军已死,这是天意啊!看来,权力要回到皇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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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洋出京城前,杀气腾腾地进宫去朝见孝静帝。他带的随从兵丁足有8000名,仅跟他上殿的就达200名,个个手执武器。孝静帝吓得面如土色,浑身抖个不停。高洋通过主持朝仪的大臣给孝静帝传话:“我家有事,要立即动身去晋阳。”说完,不等孝静帝答话,就转身走了。孝静帝眼见又出了一个专横跋扈的权臣,禁不住流着眼泪叹息道:“这个人又是不容的我,看来这次我是必死无疑了。”
高洋一回到晋阳,立即纠合手下筹备代魏自立之事。准备妥当后,高洋率10万大军回到邺城,逼迫孝静帝禅位。
公元550年农历五月初二,司空潘乐、侍中张亮、黄门侍郎赵彦深在高洋的指使下,进宫向孝静帝劝说禅让之事。孝静帝在昭阳殿接见了他们。张亮首先说:“天道循环,有始有终。齐王(指高洋,此前高洋已被封为齐王)英明,万方归心,望陛下遵天道,效尧舜,尽快禅让。”孝静帝表情严肃地说:“这件事让了好久了,我早应该让位了。”大殿里面静悄悄的,连喘气的声音都能听到。
过了一会儿,孝静帝开口打破沉寂,说:“举行禅让,要先写好诏书啊。”孝静帝刚说完,有两位大臣立即回答道:“诏书已经写好。”孝静帝接过禅位诏书一看,不仅诏书已抄清,而且玉玺都盖完了。他长长地叹息一声,问道:“今后我住在哪里呀?”一位大臣答道:“在北城已安排妥当。”孝静帝听罢,一言不发,起身走出大殿。在东廊下稍微停了一会儿,信口背诵了《后汉书》上关于汉献帝的一段赞语:“献生不辰,身布国屯,终我四百,末作虞宾。”众位大臣无声无息地跟在孝静帝的身后,他们都理解他这是以汉献帝生不逢时,国家遭难,自己到处流浪,最后汉朝灭亡,让位后当了别人的臣子的身世来比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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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静帝转过脸向身后的高洋亲信问道:“古人怀念遗落的簪子和破旧的鞋子。我现在要同妃嫔们告别一下,可以吗?”大臣高隆之抢先说道:“今天,天下还是陛下的天下,何况妃嫔呢?”孝静帝一言不发,徒步向后宫走去,逐一与后妃们告别,宫女们都失声痛哭起来。李妃哽咽着念了曹植《赠白马王彪》诗中的一句:“王爱其玉体,俱享黄发期”,以作诀别之辞。
孝静帝与众妃嫔痛哭告别时,大臣赵道德带来了一辆牛车来载孝静帝。孝静帝一顿足,头也不回地登上了牛车。赵道德跨上车,以防孝静帝作出不利于高洋的举动,紧紧地抱住了孝静帝。长期窝囊的孝静帝这时把多年的愤怒发泄了出来:“朕敬从天命,顺从人意,你这个狗奴才是个什么东西,竟敢逼人太甚?!”赵道德一语不发,仍然紧紧抱住孝静帝不松手。在一片痛哭声中,牛车缓缓地走出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