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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嘉靖四十一年严嵩出事之前,有关他的各种弹劾就层出不穷。但那些弹劾无一例外地以失败告终,弹劾者或被革职为民,或被流放充军,更有甚者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些人的遭遇说明皇帝对严嵩的恩宠确保了他的仕途可以一直安然无恙。如果我们在这些背景下看徐阶暗战严嵩的话,那的确是一出跌宕起伏的好戏。而严嵩败在徐阶的算计之下,最后一张面孔以沮丧示人,又仿佛让人想到了那四个字-因果轮回。
徐阶比严嵩小23岁,他们两个的的确确是两代人了。在仕途起点上,徐阶自然要落后得多,他踏上仕途要比严嵩晚了整整18年。嘉靖三十一年,徐阶以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参与机务。但在此之前,严嵩已经做了八年内阁首辅,是个老资格的相国了。徐阶如若在这样的比对下挑战严嵩,当然很傻很天真。
但是严嵩出手了。或者说严嵩一直未雨绸缪,在警惕徐阶可能的崛起。徐阶进入仕途仿佛是严嵩当年的克隆版-以撰青词博得皇帝赏识,在礼部任职之时就和其他阁臣一起被召至西苑为皇帝写青词,还获赐飞鱼服等,隐隐然已经显出要发达的气象来。严嵩之所以警惕徐阶其实不仅仅于此,还有一个他很忌讳的原因是,徐阶当年进入仕途是夏言荐用的结果,换句话说他是夏言的人。因此严嵩要尽一切可能阻止徐阶上位。比如嘉靖三十年二月,严嵩就向皇帝打小报告说:徐阶“所乏非才,但多二心耳”。
但徐阶这个人也的确是老辣。他不像夏言那样傲慢高调,而是夹起尾巴做人,韬光养晦,以图发展。为此他两手抓,两手都硬。一手抓严嵩-“谨事嵩”,一手抓皇帝-更加“精治斋词”,在夹缝中求生存,求成长。
正所谓世上事此消彼长。一方面徐阶在成长,另一方面严嵩在衰老。嘉靖四十年,严嵩81岁,作为内阁首辅,很多政事他已经转给儿子严世蕃代为处理。最要命的问题是“嵩受诏多不能答……所进青词,又多假他人不能工”,皇帝开始有些冷淡他了。即便如此,要是没有更大失误的发生,严阁老或许可以在仕途上以全始终的。只可惜这年十一月,严嵩还是出现了失误,或者说他犯下了一个重大的政治错误-由于嘉靖皇帝当时所住的西苑永寿宫失火,严嵩建议他搬到南城离宫去住。南宫曾是英宗皇帝被也先俘虏归还后被幽禁的地方,皇帝认为严嵩此举是“且欲幽我”-相反的,徐阶在此事上要善解人意得多,他建议皇帝重修永寿宫,并且用当时修建其他殿的余料重修,以节省国库开资。皇帝一听,当然是龙颜大悦,并让徐阶之子来督造工程。百日之后,永寿宫修复,徐阶被加官少师,差不多与严嵩有同等的政治待遇了。
但严嵩最后的落败还不在这件事上,而是在嘉靖四十一年五月,御史邹应龙受徐阶暗使,上《贪横阴臣欺君蠹国疏》,弹劾严嵩父子弄权黩货,多行不法事。这样的一个弹劾要是放在嘉靖四十年之前,邹应龙恐怕凶多吉少。但对此时呈失宠之势的严嵩来说,邹应龙弹劾正逢其时。皇帝马上下旨:严嵩放纵严世蕃,负国恩,令致仕还乡,严世蕃则下于狱。
其实严嵩在最后出事之前,也曾重施柔媚身段,向徐阶乞怜的。他在家中摆酒设宴,并让子孙家人跪拜徐阶,自己举杯说:“嵩旦夕且死,此曹惟公哺之。”其沮丧神情,难以言表。但事已至此,严嵩颓势难挽。
嘉靖四十四年,严嵩被贬官籍,儿子严世蕃被斩,家产也被抄没。嘉靖四十六年,严嵩病死,终年87岁。严嵩虽得高寿,却没能善终。死前他寄食墓舍,死后“不能具棺椁,亦无吊者”。严嵩的仕途人生,以清纯始,以沮丧终,一路行来,恰似走了一个轮回,繁华落尽,峥嵘毕显,最后的结局不可谓不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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