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五霸的生活时间,基本就在前后五十余年间。他们可能也仅是春秋战国诸侯争霸的开端,为诸侯列国的纵横捭阖树立了偶像级的参照者。后世的称霸诸侯,往往有着更多权谋,面临更复杂的政治局势。晋悼公就是这样一位霸主,史书中对晋悼公时期的文字并不少,只是大家都乐于去讲述更多关于春秋五霸,或者那些更具有戏剧性的君主,因此晋悼公其实是被忽视的一位君主。
晋悼公是晋襄公的曾孙,桓叔捷的孙子,惠伯的儿子,亦是晋厉公的侄儿。就血缘关系来看,属于小宗的小宗,可以说已经是偏离了好多层,而且重要的是,惠伯父亲跟晋厉公又尿不到一壶去,当年就被发配到周王城去当人质了,晋悼公成长的环境,即是在日渐衰败的周王城中。当然,对于晋悼公的教育,惠伯应是苦心孤诣的,否则晋悼公也不至于十来岁就已经被天下君臣所拥戴。
春秋乱世,除了需要成熟的外交权谋,厉害的军事作战战略外,还必须要有平衡君臣之间关系的能力。晋国自晋灵公而后,就有数代君主受制于权臣,甚至为权臣所弑杀。这种悲剧其实在晋国数百年的历史中,一再的重演。作为晋国的君主,能够安然无恙的掌控朝局,按部就班的推进晋国朝政,即是基本合格的君主。若能征伐中原,称霸诸侯,则多半就是晋史中较为牛逼的君主。晋悼公14岁左右就能入主晋国,以一个没有在晋国生活过的君主,却能够洞悉朝臣之间的微妙关系,采取多种措施,以平衡各方势力,并将权力最终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就足以见出晋悼公的厉害之处。
历经晋献公诛杀公族势力后,整个晋国的公族势力都比较薄弱,甚至在晋文公时期,诸公子和晋侯子弟亦在附近邻国作为人质,主要是为防止他们争夺储君位置,而导致晋国发生剧烈动荡。特别是到晋悼公时期,由于卿大夫团队的过于强大,这种亲近卿大夫,而疏远公族子弟的方略便开始发生转变。晋悼公为逐步遏制卿大夫团队的权力,就重新启用公族子弟,让他们进入朝堂,形成一股势力,以为与卿大夫之间形成政治上的擎制。
晋悼公归国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整顿吏制。即便面对权臣们充盈于朝,他也不得不向朝臣们宣示,晋悼公是晋国之主。他虽不能与盘根错节的晋国权臣正面对抗,但作为君主的威信必须要有,这就是他与襄、灵、成、景、厉公五代君主的不同之处,在归国的就任典礼上,晋悼公就曾公开发表宣言:“我能为君本非我欲,岂非天意?寡人羁旅他邦,且不指望还乡,岂望为君乎?君之贵者,命令以自出也。若以名奉之而不遵其令,不如无君矣。卿等肯用寡人之名,只在今日;如其不然,听卿等更侍他人。吾不能坐拥空名之上,为州蒲之续也。”这就是明白的给权臣们说,我是晋国老大,不管你们以前怎样,都得听我的。
晋悼公的思维和操控能力非常之强,要知道此时入主晋国的他,仅仅才有14岁。这个年龄段的更多人,在如今看来,也许更像个孩子。他直接改变了晋国前面数代的政治规矩,从开始就不给权臣任何幻想的可能,即便对于扶持自己的栾氏和荀氏,亦未留下任何颜面。晋悼公需要的是时间,他要逐步争取自己的权力。
晋厉公一年制人,在诛杀三郤的战役中,没有杀掉栾书等权臣,遂是直接导致后来为栾书等所弑杀。栾书虽未直接参与政变行动,但是其在背后为胥氏的筹谋必不会少。聪明的晋悼公,继位后除了处置几个直接参与弑杀晋厉公的人外,并未对栾书等人加以惩处。但权臣们的不臣之心,晋悼公是心知肚明的,因此在朝堂人事调整中,晋悼公是有着自己的算盘的。
在重组三军六卿中,晋悼公既肯定栾、荀、韩、范等旧贵族的利益,朝阁之中,依然唯栾书为首,荀氏为辅。同时,晋悼公有提拔吕相、士舫、令狐劼、赵武等人,这些人虽然也是卿大夫后人,但是在历代权力争夺战中,赵氏仅存赵武,令狐是新起之秀,基本上都不具备与晋公争权的可能,他们只是依托晋悼公,与权臣们相处。事实证明,新兴贵族想站稳脚跟,必然唯晋侯之命是从,分化卿大夫团队的意义非凡。中央集权也就在悼公的此次人事调整中完全确立。
那么,晋悼公将做些什么呢?后来由晋悼公发起的不朝贡周王室的行动直接导致周王朝的生命之源被彻底断掉,也是向诸侯列国宣布了分封制度的名存实亡,周天子从此在经济上与诸侯们基本形成平等关系,诸侯们朝贡周天子渐渐成了形而上的名义,可有可无。这也是晋悼公大破大立的举措。
对周天子而言,法制上尊重,礼制上僭越;形式上拥护,政治上孤立;道义上认同,经济上制约。这种种政治手腕,竟出自这个不到二十岁的晋国少年君侯,天下诸侯皆感到无所适从,在见证晋国数次作战能力后,只能屈服于晋国,甚至接受晋悼公在邢丘之盟中宣布的列国朝聘之礼,也就是说,从此时开始,天下诸侯不用朝贡周天子,而要朝贡晋悼公了。各国皆知悼公之心,连王室亦深感危机。所缺的,不过是天子的名号,不过是众人的推戴。
然而,事情往往没有那么圆满,天纵奇才多半命运不长,从14岁到29岁,南方扶持吴国遏制楚国,北方打败齐国,西方与戎狄和睦,中原则屡攻郑宋,直接成为当世无法对抗的诸侯君主。就在晋悼公想要大展宏图时,却驾鹤西去,是过于劳碌,还是宫廷动乱?且看近日海叔说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