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形在战争中占据重要的地位,可以说,如果说不了解地形对战争的影响,就难以真正理解战争。
来武汉之前,我在襄州住了八年,在我国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襄州有个更有名的名字,叫做襄阳。襄阳一直是战略要地,有天下之咽喉之称。
襄阳之所以叫做天下之咽喉,是因为我国的地势,由西向东,由山川逐渐变成平原。以秦岭淮河为大致分界线,看似绵延数千里,然而由于天然地形的阻隔,自古北方政权想要南下,南方政权想要北伐,基本只有三条大的通道可以走,在大部分时间里,位于中间的南(阳)襄(阳)隘道属于最重要的枢纽,连接其它两条通道,所以历来战争频繁。
关于从北向南的三条通道,为了便于理解,可以用三国时代的战争为举例,分别是东面的合肥寿春一线,中路的荆襄,西面的川陇。三国鼎立之后的大战大多发生于此(夷陵除外),先从东面说起,按理说东面的淮河平原地势平缓道路交通发达,应该最利于大军的进攻,然而这片河流纵横,充满湖泊沼泽,又横有长江天险,北方的骑兵到这里水土不服,往往束手无策。经过长期的战争实践,人们发现利用这里丰富的河网系统,也能找到几条比较容易的水陆地通道,可以直下江东。所以南方政权想要固守,仅仅依靠长江天险是远远不够的,古人云守江必守淮,唯有牢牢守住长江北岸的战略要点(扬州一带),使北方无法通过人力优势造船控制江面,才能真正高枕无忧。
孙权虽然勇武不及父兄,然而建功立业的心思从来没有断过,东吴作为历史上少有的没能控制淮南,然而却长期存在的政权,原因在于东吴与曹魏之间于淮南一带反复拉锯,使此地荒芜,造成大片无人区,双方都难以有效控制。
魏军每次南征,只能先于淮河上的支流,涡水或者颍水造船,然后待春夏水涨,走淮河进入长江。这样不仅费时费力,而且在这些支流上造的船不能太大,致使在长江上完全无法东吴的水军对敌。无法歼灭东吴水军,主力就无法渡江,只能选派精锐乘小舟渡江偷袭。如果大军强行渡江,后勤补给无法保证,必败无疑。
东面发生的大战,先有孙权久攻合肥而不下,成就张辽的威名。(张辽给孙权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日后张辽带病随曹丕南征,孙权特意嘱咐前线诸将“张辽虽病,不可当也,慎之”)。曹操四越巢湖而不成,感叹生子当如孙仲谋。魏武死后,文帝曹丕两次亲征,第一次,他亲自乘坐的龙船,差点被大风吹至南岸,令“臣下破胆”。第二次率众十余万,于广陵临江观兵,号称要临江授诸将方略。并且兴致大发,乃赋诗一首,诗中有云:谁云江水广,一苇可以航。不过写诗毕竟是写诗,所谓一苇可航,实际上时值寒冬,江面浮冰甚多,曹丕只好退兵,留下了一句名言“固天所以隔南北也”。之后东吴也连年渡江袭扰,迫使曹魏将防线后撤,放弃合肥旧城,却顿兵寿春,寸步不得北进。
中路荆襄一带,位于秦岭和大别山伏牛山之间,左右群山纵横,唯有此地地势较为平缓形成一块盆地,成为一条天然的隘道。由北可直趋洛阳许昌,图中原定鼎(历史上楚国正是从此路北上,向周王问鼎)。由南则可水陆并进,虎视江西湖南,沿长江顺流而下直取建康。
赤壁之战后魏蜀吴三家共分荆州,蜀国依照隆中对的方略,由关羽发动北伐,一时间破樊城,围襄阳,水淹七军,威震华夏差点打破曹魏的防线,魏国甚至考虑迁都以避锋芒。结果背后被东吴偷袭江陵,功败垂成。此后曹魏与东吴平分荆州,陆逊和诸葛瑾多次北进,却收效甚微。(诸葛瑾能力是真不行,他的存在就是衬托陆逊在每次撤军时,显得无比镇定自若)
西面以秦岭之险峻,显得汉中尤为重要。从长安出发,翻越巍峨连绵的群山,进入汉中,便是几条蜿蜒于秦岭和大巴山之间的蜀道,四川盆地坐落于大自然的屏障之后。这条道路过于险峻,自守易,进取难。
蜀汉居四川一隅,享有天府,然不堪偏安。诸葛亮作《出师表》,数出祁山,虽未有大功,却达成了以攻代守的战略优势,时人评价,所谓“凉、雍不解甲,中国不释鞍”。其间曹真发动反击,被大雨所阻,这次讨伐蜀国,唯一的亮点是司马懿,《晋书宣帝纪》用十余字记载了司马宣王这次奇特而又魔幻的功勋,“帝自西城斫山开道,水陆并进,溯沔(汉江)而上,至于朐忍,拔其新丰县。军次丹口,遇雨,班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