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得意满之际,李义府又思量着如何“光宗耀祖”。贞观时期,太宗命大臣高士廉、岑文本等人撰修百卷《氏族志》,定四方贵族世家,时称允当。李义府以家族微贱、未能名列志书为耻,便上奏请求重修此书。他先与许敬宗奉承武后,命修志的官员将《氏族志》更名为《姓氏录》,把武氏列为第一大姓,继而谎称自己祖上是赵郡李氏,与皇室同宗。他还下令:“皇朝得五品官者,皆升士流。”此书有悖实情与礼法,将兵卒与氏族同列,备受缙绅大夫的讥讽。
李义府又请求为祖父迁移墓址,在唐高祖祖父的永康陵附近大兴土木。三原县令为讨好权臣,私自派出壮丁与牛车,日夜载土筑坟。附近七县的县令,也不得不纷纷派百姓参与修坟工事。其中高陵县县令张敬业,为人恭勤怯懦,竟不堪辛劳,累死在工地之上。其他王公大臣,则争相赠送祭奠、陪葬的厚礼,并于改葬之日,结成绵延七十里的送葬队伍。如此奢靡铺张,足见奸臣误国误民之深。
贪财弄权,难逃天网
龙朔三年(公元663年),李义府升为右相,位极人臣,“入则谄言自媚,出则肆其奸宄”,令百官敢怒而不敢言。至此,李义府完全败坏成大贪官、大奸臣,权欲熏心又无选贤才能的他,专以卖官为事,令朝堂贤愚混杂,正气衰颓。
高宗亦有所耳闻,提出告诫:“闻卿儿子、女婿皆不谨慎,多作罪过,我亦为卿掩覆,未即公言,卿可诫勗,勿令如此。”谁知,李义府早已不是当年曲意侍奉太子的小官,史书记载他的反应,“勃然变色,腮颈俱起”。他当面质问高宗:“谁向陛下道此?”高宗亦有不悦:“但我言如是,何须问我所从得耶!”李义府毫无心虚愧疚之意,未谢罪便大摇大摆地离去。高宗虽未深究,内心却大为不满。
李义府虽然枉顾庙堂君权,却也担心登高跌重,荣华成空。他请来术士杜元纪为府宅望气,杜元纪告诉他:“所居宅有狱气,发积钱二千万可厌胜。”从此,李义府敛财更甚。有一次,他召来长孙无忌之孙长孙延,告诉他:“吾为子得一官。”五日后,长孙延官拜司津监,李义府以此索贿七十万钱。
天网恢恢,疏而不失。这次卖官事件发生后,知情的大臣再也无法容忍其罪行,冒险上表弹劾。李义府风光一生,终于难逃锒铛入狱的一天。或许是他的罪孽太过深重,朝野积怨已久,武则天也未出面包庇。良知未泯的官员秉公审理,列其条条罪状。不久,高宗下诏,将李义府长期流放巂州,其子婿也受到惩戒。
奸臣落网,官民无不拍手称快。有人做文章张贴在各处街衢,把聚敛无度的李义府骂为“铜山大贼”;他的三个儿子及女婿,行事犹为凶恶放肆,时人皆称他们的落败为“诛四凶”。
然而久在苦地的李义府,仍然抱着一丝重返朝廷的幻想。乾封元年(公元666年),高宗封禅泰山,下诏大赦天下,却不许放回李义府这样的“长流人”。支撑他生存的精神支柱瞬间坍塌,李义府发疾而卒,时年五十三岁。自其流放,朝中官员依然忧惧不安,唯恐他还朝后死灰复燃,直到听说了他的死讯,才彻底安心。
从寒门学子到当朝宰相,李义府深受两代唐王的殊遇与厚望,若能做一位正直廉洁的清官,定能在史书中留下贤臣的嘉名。然而他偏要为虎作伥,惑君误国,成为奸恶之徒,落得晚景凄凉、身死名裂的下场。正如孔子所言“虽有周公之才,不足观也”,李义府赖以入仕的才情,也成了史官眼中的“猩猩能言”,不亦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