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成功的书法作品,不只要求点画精到、结体优美,而且要求章法完整、通篇和谐。点画美、结体美,只是细节美、局部美,而章法美则是整体美。雕塑大师罗丹曾经说过:“一件真正完美的艺术品,没有任何一部分是比整体更加重要的。” 由此可见整体美的重要性。
据传,清朝大书家何绍基晚年居住在历下(今济南),那时候有一个姓廖的很会写字,有人问起何绍基,“你看姓廖的字写得怎样?”何绍基大笑地回答:“姓廖的只知道写一个字罢了,写一个字很好,写许多字便不成篇章。”这就是说姓廖的写字只知结体而不解布白的意思。不解布白,章法不好,写出来的字整体就不完美,书法自然就不精妙。
怀素自叙帖
近代艺术大师吴昌硕的书法之所以为人称道,除了深得石鼓文笔法之外,章法精妙是个主要原因。对此,丰子恺深有体会。他在《艺术三昧》一文中就说过: “有一次我看到吴昌硕写的一方字,觉得单看各笔画并不好,单看各个字各行字也并不好。然而看这方字的全体,就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好处。单看时觉得不好的地方,全体看时都变好,非此反不美了。”“看这方字的全体,就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好处”,这说明吴昌硕写的这方字,整体很美,章法十分精妙。
那么,什么叫章法呢? 章法之妙又表现在何处呢?
所谓章法,是指在安排布置整幅书法作品中,字与字、行与行之间呼应、照顾等关系的方法,也就是绘画中的“经营位置”。作书是黑字写在白纸上,有笔墨处为黑,无笔墨处为白,所以又称章法为布白。要求布白时,统筹兼顾,合理安排,“常计白当黑,奇趣乃出”。通常“布白有三:字中之布白,逐字之布白,行间之布白”。由于习惯上称一字之中的点画布置和一字与数字之间的布置的关系为“小章法”,故又称整幅字的布置为“大章法”。书法作品往往是积字成行,集行为篇,都是由或长或短或疏或密的一行行组成的,所以章法又有 “分行布白”之称。
米芾书法
明张绅《法书通释》说:“古人写字正如作文有字法、有章法、有篇法,终篇结构首尾呼应。故云:一点成一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主。”明董其昌《画禅室随笔》也说:“古人论书以章法为一大事,盖所谓行间茂密是也。余见米痴(米芾)小楷,作 《西园雅集图记》,是纨扇,其直如弦,此必非有他道,乃平日留意章法耳。右军 (王羲之)《兰亭序》,章法为古今第一。其字皆映带而生,或大或小,随手所如,皆入法则,所以为神品也。”清刘熙载《艺概》则说: “书之章法有大小,小如一字及数字,大如一行及数行,一幅及数帖,皆须有相避相形、相呼相应之妙。”又说: “凡书,笔画要坚而浑,体势要奇而稳,章法要变而贯。”综上所述,古人对章法是很重视的,因为这是作品成败的关键。
苏轼《赤壁赋》
章法的布局美在于“无笔笔凑合之字,无字字叠成之行”。它们之间应有内在的联系,通篇体现出连络呼应,流通贯气,构成生动自然、和谐统一的整体,符合构图形式美的法则。如王羲之的《兰亭序》,终篇结构,首尾相应,上下画之间,笔意顾盼,前后行之间,行气连贯;结体偃仰起伏,似欹反正,句式整齐变化,若断还连;所以在布局上达到了上下承接,左右照应,打叠成一片,通篇收到了团聚不散的效果。它像一支优美抒情的曲子,是那样的完整、精妙、和谐,令人赏心悦目,悠然神远。又如苏东坡的 《黄州寒食诗帖》,通篇结构的大小、长短、疏密等关系变化迷离,使人捉摸不定,但妙在有意无意之中,流露出一种不事雕饰的意趣。你看那“年”字的一竖,纵笔直下,线条挺拔,造型生动。处在左右上下都比较密的境地中,这“年”字如同鹤立鸡群,非常突出;它又如同围棋的“活眼”,使整幅字为此而活跃起来,显得那么有趣味。所有这些精采的笔墨,都是精神兴会时,奔赴腕底所致,从而使整幅作品表现出一种豪放雄浑的气势,以及天真烂漫的章法美。
王宠小楷
一幅书法作品,如果点画与点画之间,顾盼呼应;字与字之间,遂势瞻顾;行与行之间,递相映带;那么整幅作品就会显得意气相聚,精神挽结,而给观赏者以一种笔势流畅、气息贯注、神完气足的艺术感受。所以书法应以章法为先,运实为虚,实处俱灵;以虚为实,断处仍续。章法之妙在于字外有笔、有意、有势、有力,各得其所,统一和谐。
章法是集众字而成篇,以整幅为一体。在书法技巧中,它虽是一个独立的部分,但却与运笔的节奏、墨韵的变化,以及笔力的强弱、气势的大小,乃至结构的好坏、意境的深浅等诸方面有着密切的关系。一幅作品就是一个统一的整体,它通过字形的大小、长短、伸缩、开合以至用笔的轻重徐疾的节奏、墨韵的浓淡枯润的变化,在笔势的管束下,组成一个平衡而统一的有机整体。这就是章法,这就是章法之妙所在。
文征明书法
章法的原理
在博物馆也好,美术馆也好,我们看到的传统的书法艺术,不论是书写楷、行、草、隶、篆等何种字体,不论是使用甲骨、石头、竹木、纸帛等何种材料,不论采取条幅、横披、中堂、册页、楹联等何种幅式,其章法尽管多种多样,但字序总是由上而下,行序总是由右而左,几乎成了一种规则和一定程式。这究竟为什么呢?它又是怎样产生和形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