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女诗人的两种爱情书写:茨维塔耶娃与阿赫马托娃

2020-08-26 05:08:16 作者: 两位女诗人的

茨维塔耶娃是俄国文学史中最早出现的女性大诗人。在茨维塔耶娃之前,俄国文学主要是一种“男性文学”,黄金时代的一流作家和诗人中间很少看到女性的身影,直到白银时代,一大批女性作家和诗人,如阿赫马托娃、吉比乌斯、苔菲等,才突然涌现,使俄国文学成为真正的男女声重唱。

茨维塔耶娃几乎与阿赫马托娃同时登上诗坛,阿赫马托娃的第一部诗集《黄昏集》出版于一九一二年,而茨维塔耶娃的第一部诗集《黄昏纪念册》出版于一九一〇年。这两位伟大的女诗人不仅以女性的身份步入俄国诗坛,更把女性的情感、女性的主题、女性的立场带进了俄语诗歌。两人的早期抒情诗大多为爱情诗,抒写爱情给抒情女主人公带来的悲剧感受。但是,如果说阿赫马托娃形式严谨的诗作主要是用细节来传导女主人公细腻的内心活动,茨维塔耶娃则更多地用奔放的诗句直接道出女主人公的执意,甚至决绝,因此可以说,较之于阿赫马托娃,茨维塔耶娃的诗似乎更具“女性主义”意识。

试比较一下她俩各自的一首名诗,即阿赫马托娃的《最后一次相见的歌》(1911)和茨维塔耶娃的《我要收复你》(1916)。

倾情朗诵:黑龙江大学俄语学院党委书记 黄东晶教授

最后一次相见的歌

[俄] 阿赫马托娃 著 刘文飞 译

胸口无援地发冷,

但我的脚步还算轻快。

我在用我的右手

把左手的手套穿戴。

楼梯仿佛很漫长,

但我知道它只有三级!

秋风在槭树间低语:

“求求你,和我一同死去!”

……

这就是最后一次相见的歌。

我打量黑暗的房间。

只有几支冷漠的蜡烛,

在卧室抖动昏黄的火焰。

此诗用“我在用我的右手/把左手的手套穿戴”这一著名“细节”,绝妙地体现了女主人公内心的慌乱,它与后面送别的“楼梯”、痛苦的“秋风”和卧室的“烛光”相叠加,透露出一位与爱人(爱情)分手的女性深刻的悲伤;但是,此诗也表达了女主人公的克制,分手时她并未忘记戴上手套,面对一切她试图表现得从容和坦然一些。对痛苦内心的深刻体验和体验之后的努力克制,是阿赫马托娃这首诗,乃至她整个早期诗歌总的情绪特征。

和《最后一次相见的歌》一样,茨维塔耶娃的《我要收复你》大约也是一首“失恋诗”,但女主人公的态度却大相径庭。

倾情朗诵:黑龙江大学俄语学院党委书记 黄东晶教授

我要收复你

[俄]茨维塔耶娃 著 刘文飞 译

我要收复你,从所有土地,所有天空,

因为森林是我的摇篮,坟墓是森林,

因为我站在大地,只用一条腿,

因为我为你歌唱,只有我一人。

我要收复你,从所有时代,所有夜晚,

从所有金色的旗帜,所有的宝剑,

我扔掉钥匙,把狗赶下台阶,

因为在尘世的夜我比狗更忠诚。

我要收复你,从所有人,从某个女人,

你不会做别人的夫,我不会做别人的妻,

我要从上帝那里夺回你,住口!——

在最后的争吵,在夜里。

但我暂时还不会为你送终,

哦诅咒!你依然留在你的身边:

你的两只翅膀向往天空,

因为世界是你的摇篮,坟墓是世界!

此诗中的女主人公坚定自信,声称要从“所有土地”“所有天空”“所有时代”“所有夜晚”收复你,“要从上帝那里夺回你”,而且,“我暂时还不会为你送终”!

显而易见,茨维塔耶娃的“女性立场”是更为激进的。茨维塔耶娃的诗歌创作在当年就引起了众多女性读者的共鸣和崇尚,在她以及阿赫马托娃等女性诗人出现之后,一代又一代俄罗斯女性仿效她俩,拿起笔来写诗,从此之后,女性声音便成了俄国文学,尤其是俄语诗歌中一个水量丰沛的潮流,一种硕果累累的传统。

《茨维塔耶娃诗选》收入三百余首诗,约占女诗人诗歌创作总量的三分之一,涵盖她的诗歌创作的不同阶段,大体上能给出茨维塔耶娃诗歌创作的全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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