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遗落(一)—— 一位道士
文明的遗落
破败的莫高窟
关于敦煌莫高窟,于右任先生写过一首诗:
敦煌纪事诗
敦煌文物散全球,画塑精奇美并收。
同拂残龛同赞赏,莫高窟下做中秋。
斯氏伯氏去多时,东窟西窟亦可悲。
敦煌学已名天下,中国学人知不知?
莫高窟在近代的凄惨遭遇,这首诗一笔道尽。既讲了近代敦煌学的兴盛,又将那段屈辱辛酸的历史再次掀开!
敦煌文明的遗落,我们从一个道士讲起。
道士王圆篆旧照(斯坦因拍摄)
一个道士的前半生
王道士,湖北麻城人,出身于农民家庭,小时候读过几年书,本名圆箓。大约出生于清道光三十年(1850),死于民国二十年(1931)农历四月十八日。因为家乡夏季闹干旱,庄稼几无收成,从而逃出家乡,来到西北的河西走廊的酒泉一带。大旱之季,各地均已弹尽粮绝,为满足口腹之欲,王圆篆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军。肃州地区向来道教盛行,道士习惯在驻军兵士中传播道教教义,王道士在军中便已皈依道教。岁月悄然流转间,王道士已到退役之时,在当地出家受戒为道土,师傅是一个名为盛道的当地道士,给王道士给了个道号,叫法真。
道士自古就有云游四方的传统,王道士也不例外。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已入不惑之年的王道士云游至敦煌三危山时,偶然间发现了布满精美壁画和雕塑的洞窟。惊喜之下,王道士惊呼“极乐世界,乃在斯乎!”从此,王道士便定居于敦煌莫高窟。
清朝年间莫高窟照片
主持清扫莫高窟
此时的莫高窟主要的管理由互为隔墙邻居的“上寺”和“中寺”的僧人看管,但是当时这二个寺院的僧人主要是属于藏传佛教系统的喇嘛,对属于显教的洞窟没有多大的兴趣,因此莫高窟完全处在大自然的风吹日晒雨淋之中,一片残破的景象。
这一点正为王道士进入莫高窟,并充当住持创造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他以修窟补佛的名义,在莫高窟南区洞窟北头的“三层楼”对面选了一块地方盖了几间茅屋住了下来,并每天扫窟,也外出到城里乡下化缘。
渐渐地他和当地的士绅百姓熟悉了,有了交往,自己的身份地位也在敦煌与莫高窟确立了起来,王道士摇身一变成了敦煌的名人。于是在他就觉得有必要为自己建一处可以代表自己身份地位的建筑,这时他又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道士,便用老百姓施给他的香火钱,建了一座在当时敦煌来说是相当气派的建筑,即莫高窟道观“三清宫”,并想起名“下寺”。
现莫高窟三清宫
在佛教圣地莫高窟公然堂而皇之地供起了道家三尊像,花的是敦煌老百姓施入佛窟的钱,似乎有些荒堂,由此也可以看到莫高窟在当时的衰败,是与我们国家的处境一样,真是可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对王道士来讲,他完全可以就此了却残生,但藏经洞的发现,完全改变了他的命运,使他与莫高窟紧紧的捆绑在一起,也使我们今天不得不去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他。
未毁坏前的莫高窟
藏经洞的发现与上书
王道士发现藏经洞既有必然性,也有偶然性。说必然性,是因为他走进洞窟,雇用人员清理洞窟中堆积多年的淤沙,踏踏实实做了大量的具体工作,只有清除淤沙,藏经洞的洞门才能显露出来。说偶然性,是因为王道士当初清除洞窟淤沙,不是为了要发现什么,而是为了保护洞窟,发现藏经洞完全是偶然的。
王道士当时雇敦煌人杨果为文案;冬春间抄写道经,以供发售,夏秋间,朝山进香者络绎而至,命杨于今第16窟甬道内设案,接待香客,兼收布施,登记入账。光绪二十六年(1900)初夏,杨果坐此窟甬道内抽旱烟,在北壁磕烟锅头时,感觉有空洞回音,于是怀疑有秘室,告诉王道士。两人在五月二十五日半夜打破墙壁探察,发现了积满写卷、印本、画幡、铜佛等的藏经洞。
莫高窟经卷照片
王道士意识到藏经洞中的经卷文物价值必然不小,开始了匹马孤征的艰辛的文物保护征途。他曾徒步行走五十里,怀揣两卷经文,奔向时任敦煌县令严泽,试图引起县令重视。可愚昧无知的严泽,把这两卷经文看作是两张发黄的废纸罢了,寥寥两语便打发了王道士。
1902年,新县令汪宗瀚上任。王圆箓又选出一包写本及绢画去拜见。汪县令对金石学颇有研究,他看过样品后,也颇感惊异,事后还专程前往考察,却没有采取任何保护措施,只是将王圆箓送来的经卷、佛画挑选出数件,分数次寄赠甘肃学政叶昌炽。叶昌炽对金石学和古文书有较高造诣,在看过有关经卷后,也为其文化价值所震惊。1903年末,他一方面函请汪宗瀚实地考察,一方面报告甘肃藩台建议其将文物运至兰州保存。
王圆箓陷入长久的等待之中,于是又挑拣两箱经卷,骑着毛驴行程800多里赶赴肃州(酒泉),拜望他当兵时的老上司、安肃道台廷栋。这位道台大人颇具书法造诣,看过经卷后竟然认为,这些书法还不如自己写的好,表示不感兴趣。但道台大人念及老部下从数百里之外送来经卷的劳苦,便将发现藏经洞的消息上报甘肃藩台,建议将这些文物运省妥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