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侯治国,还有一个严重失误,就是他逝世前未指定接班人,结果身后酿成了魏国的宫廷危机。
魏武侯生前未立太子,死后两个儿子魏罃和魏缓争当国君,魏罃占了上风,魏缓逃往赵国首都邯郸。魏罃宣布自己是合法接班人。赵国不承认,联合韩国发兵攻打魏国,干涉魏国内政。赵韩联军在浊泽这个地方,(今天山西运城附近)大败魏军,并进军魏国首都安邑,包围了魏罃。韩国诸侯韩懿侯和赵国诸侯赵成侯商量怎么处置魏罃。赵成侯对韩懿侯建议:“除掉魏罃,立魏缓为国君,魏国割地,我们撤军。”
韩懿侯不同意:“这样不好。杀了魏君,天下人一定骂我们残暴;割地而退,天下人一定骂我们贪婪。不如将魏国一分为二,使它们和宋国、卫国的规模差不多,不至于太强大,这样也就解除了魏国对我们的威胁。”
赵成侯也不同意韩懿侯的主张。韩懿侯很生气,也不和赵成侯打招呼,半夜就退了兵。赵成侯一看孤掌难鸣,也连忙收兵而去。
那么韩懿侯真的是境界高尚的君子,反对残暴、反对贪婪吗?其实也不是那么回事。韩懿侯的态度,有出于韩国利益的深层考虑。他如果同意了赵成侯的建议,除掉魏罃,立魏缓为国君,魏国肯定对赵国感激涕零,依附赵国,使本来就很强大的赵国更加强大,本来就很弱小的韩国更加弱小。这对韩国自然非常不利。韩懿侯的盘算是,将魏国一分为二,就解除了魏国对韩国的威胁,赵国没占到便宜,也就没增加对韩国的威胁。
说来说去,国际关系的处理,归根结底就是利益两个字。
司马迁总结浊泽事变说:君终无适子,其国可破。国君逝世前不安排好接班人,这个国家就很危险了。说来这也是魏武侯的失误造成的危险。
武侯于公元前370年逝世,执政26年。执政期间失误大于收获。总结一下,他的失误主要体现于两个方面:组织路线和地缘政治战略。
从组织路线看,武侯恢复早已过时的血统论,不管政治才能和个人品质如何,一味使用出身贵族的人担任政治首辅,他选择的丞相,田文、公叔和王错,一个庸人,两个小人。他听信小人谗言,排挤平民出身但战功赫赫的吴起,导致最严重的人才流失,使魏国的霸业遭受了沉重的挫折。
从地缘政治战略看,武侯缺乏政治家的远见卓识,缺乏正确的判断力,分不清主次先后轻重缓急,强出头主动挑事,蓄意破坏三晋联盟,恶化了至关重要的魏赵关系,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动摇了魏国的霸主地位。
武侯的失误,和他的个人素质有内在联系。武侯能征善战,军事才能非凡,但却缺乏统揽全局的政治才能;他是将才,不是帅才,是当将军的料儿,不是当统帅的料儿;他可以做很优秀的前敌指挥,但是没有才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武侯成不了帅才乃至大政治家,和他的心胸也有内在联系。就个人修养来说,武侯的心胸狭隘导致他用人失当,决策失误,贻误了魏国的发展。
政治家的心胸往往决定着政治活动的逆顺成败。心胸宽广才能志存高远,虚怀若谷,克服小我之私,追求大我之境。伟大的政治家通常都心胸宽广,因此才能实现雄伟的政治目标。近者如魏文侯,远者如周文王。
心胸狭隘大致有四种表现,一是虚荣心,二是猜忌心,三是嫉妒心,四是浮躁心。魏文侯因“西河对”对吴起不满暴露了他的虚荣心,受小人挑拨怀疑吴起暴露了他的猜忌心,不惜破坏地缘政治平衡干涉赵国内政,暴露了他的浮躁心。心胸狭隘的四种表现,魏武侯占了三种,怎么可能成为他父亲魏文侯那样伟大的政治领袖?
武侯时代,魏国的霸业受到严重挫折,到了武侯的儿子魏惠王的时代,魏国则走向了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