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格曼《处女泉》
“人人都犯了罪,亏缺了神的荣耀。”
”
谈起伯格曼的电影,总是免不了关于宗教、生死、灵肉的主题。在伯格曼的镜头下,上帝总是扑朔迷离,无论是《第七封印》中上帝的缺位还是《野草莓》中异教徒与基督教徒的冲突都充满了伯格曼对上帝的质疑。
《处女泉》没有复杂的结构和形式,一气呵成地讲述了对上帝无比虔诚的夫妻俩的纯洁无暇的女儿被无辜玷污杀害的故事,一个罪与罚的故事,上帝的再次缺位敲响了关于信仰与人性之间的警钟。
上帝是否存在?坚定的信仰被无情颠覆后,信仰是否有根基?信仰是真是伪?信仰又该如何重建?
伯格曼总是在简单的事物中,让人发现新的视角,影片结构精巧严谨,将现代精神与传统精神融合得恰到好处,启发着人们重新审视过往的信念以及给人们对生活和生命的希望。
梦一场宗教
伯格曼:
“我忽然发现自己所有作品都是梦,当然我早知道有的是梦,有的一部分是梦。但所有都是梦,却是全新发现。”
伯格曼的影片极富北欧自然主义拍摄风格的美感,黑白分明的光影体现了黑泽明对伯格曼的影响,画面宁静而庄严,即使是一个关于黑暗与丑恶的故事,也让观者沉浸在悠远的寓言般的体验中而非恐惧与反感。
影片开场是卡琳全家为耶稣神像祈祷,流露出浓郁的宗教气息。为了表明自己不忘神的恩泽,母亲充满仪式感地用蜡油烫伤了自己以替耶稣受难,况且只有身为 “处女”的卡琳才有资格为圣母献礼,对宗教多么深信不疑的一个家庭啊,彰显虔诚正义的光辉。
卡琳是至善至纯的象征,而凶狠残暴的牧羊人对卡琳的毁灭让信仰崩塌的猝不及防。
无辜的人为什么要遭受苦难?
伯格曼没有回答。这是个哲学命题,如人性一般无解。李安所说,好的作品只提出好的问题,而不是提供答案。
我们每个人都无法预知我们的命运,如果苦难可以被追责,世间没有不可解的命题。而人类的生命正是在这种不甘与不该中的苦苦追寻中得以更深刻的探索的。
违背信仰
“ 既然上帝做出审判,为何人间还有正义之刃。”
当牧羊人拿出卡琳的衣物兜售给女主人,凶手败露了。陶尔徒手摇撼一颗桦树苗,白桦树叶清洗全身,极具视觉冲击力,最后同树一起倒在了地上,剧情由此走向高潮。
信仰已完全崩塌。有人说:“不管怎样,都不应该破戒。”我却十分赞赏陶尔的以牙还牙。此时的陶尔与其说是一位父亲,不如说是一位上帝“审判者”。信仰值得被崇敬,但绝不是一味忍受,违背信仰是对正义的捍卫。
伯格曼的电影总是悲天悯人的,信仰的失落,宗教的无意义,人的渺小和无能为力,而正是这种无可奈何让生命迸发出反抗的力量。
英格丽将癞蛤蟆夹在卡琳的面包中,在卡琳需要被救助的时候选择无动于衷,人性的黑暗与复杂体现得淋漓尽致。然而伯格曼又让她忏悔了,仿佛告诉人们黑暗不至于黑到底,人性依然有美好的部分值得期待。
新信仰
伯格曼在《魔灯》中有这样一个观点:
当教堂倒塌时,很多人奔走相告教堂倒了,而有意义的做法却是拿起地上的砖开始教堂的重建。对于那些教堂倒了都听不见的人来说,告知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上帝缺席后,陶尔选择的不是放弃信仰,而是发誓要在此处建一座教会来赎罪。苦难无法避免,信仰最终崩塌,但信仰并非我们生命的支柱,它只是让渺小微弱的个体在苦难中心灵得以慰藉。
伯格曼在旧信仰的崩塌后又为人物建立了一种新的信仰。
陶尔祷告完成后,卡琳躺卧的地方涌出了一股泉水,那是洗礼般的清泉,清泉是圣母玛利亚的象征,象征卡琳的纯洁,不仅代表了上帝对陶尔的宽恕,更表达了伯格曼对于宗教否定怀疑却还相信着。
正如伯格曼说的:
“我希望成为建造那矗立在广阔平原上的教堂的艺术家中的一员。我想用石头雕出一个老头、一个仙子、一个魔鬼和一个圣人。做什么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从中获得的满足。不管我是否有信仰,不管我是否是一个基督徒,我愿在建筑教堂的集体劳动中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影片窗的意象代表透过这扇窗,人类祈祷上帝仁慈,上帝也在考量人类的意识。
正如伯格曼所说:“你能意识到如果一切总是老样子,生活将是多么令人厌烦吗?正因为有了死亡,我们才能永远不断地找到新生命。”
作者 | 御岂
山麓的扉页,颠沛的音符不打伞。
(本文由空镜solo原创,抄袭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