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颖对卢志还是非常信任的,至少感情上有一种亲近,因此他将对陆机的谈话一五一十地告诉卢志,问卢志的看法。
对陆机有天然抗拒的卢志对司马颖道:“这陆机自比乐毅,言下之意他是俊杰,主公您却不是明主啊。”司马颖心中一震,此话正中司马颖心中隐痛。
卢志在司马颖身边日久,对司马颖了解至深,因此又再加把火:“主公将部队交给陆机是对他的信任,而陆机却因此狂妄自大,把您都不放在眼里,自古以来,类似这类的事情,最后从来都不会成功,主公您要三思啊。”
司马颖不说话,起身拍拍卢志的肩膀,默然而去。
陆机作为曾经亡国的南方人,此时在司马颖这里受到重用,也引起了讲究资历的军方人士的不服。王粹和牵秀二将,虽然不敢似卢志一般在司马颖面前道陆机的长短,但也在公开场合多次表示对陆机的不满。
陆机、王粹和牵秀,曾同为贾谧“二十四友”,这二十四友组成了创作颇丰的文学社团,其创作的诗歌数量占了西晋文士诗歌总量的一半,但政治名声却不佳,有贾谧在,这二十四人看起来彼此关系还不错,贾谧一死,各自的矛盾便显现出来,再也没有合作基础,于是分道扬镳。
王粹来司马颖府最早,也最得司马颖信任,算是军界元老,陆机来占了自己的风头,他当然不高兴。
而牵秀虽然没有陆机这么好的身世,也算出自名门,其才华很早就显现出来,“
弱冠得美名
”先后为卫瓘和张华所看中并提拔,不过史载此人:“
任气,好为将帅
”
牵秀本来是长沙王司马乂的长史,后湖北张昌起义,司马乂让他带兵平乱,谁知此人却把兵带到了司马颖这里,算是给司马颖送上一份厚重的见面礼。良臣择主而事,牵秀通过这种方式加盟司马颖集团,自然受到重用,而且在集团内的其他元老人物面前也底气十足。
陆机面对的这两位元老,都有功劳在身,而且其中还有个“
好为将帅
”且富有韬略的牵秀。陆机初来司马颖集团,寸功未立,这种关系处理起来相当棘手。
陆机的同乡孙惠,与陆机关系不错,看到这样的局面很为陆机担忧。
沙场厮杀,除了为帅者的运筹帷幄,全靠将士用命,如果将帅不合则必蹶上将军。陆机作为一个刚来到司马颖府不久的新人,不但未建立起相应的人脉,而且与元老派关系如此紧张,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此次尚未出征,便在“
人和
”上先失一着。
孙惠打定主意要劝劝陆机,私下对陆机说:“老陆啊,你刚来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复杂着呢,你手下两个人就对你很不服气,这可不是好现象,听我一句劝,你眼前这个差事就不要干了,让给王粹折腾去吧,来日方长,先把这里的内部关系理顺了再考虑其他。”
陆机马上否定了孙惠的建议:“老孙,我知道你说的是为我好,但我不能这么做,那王粹在外面说我两句怪话,我就把位置让给他,不是更让人看不起,说我陆机首鼠两端,办事前怕狼后怕虎,这哪是个为将的啊,更惨的是,这帮人从此就都会认为我陆机好欺负,你要知道,如此一来,我离灾祸真正不远矣。”
陆机出身三世名门,因此心高气傲。
虽然有卢志的反话,司马颖对陆机还是信任的,不然他不会交给陆机20万军队。
四、空降经理人之结局
司马颖有个非常宠爱的太监孟玖,其宠爱之深,使得司马颖的手下就算卢志这等资历的人都是从来不敢得罪的。
但陆机的弟弟,与陆机并称“二陆”的陆云却不怕得罪孟玖,而且还真就得罪了孟玖。
孟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孟玖有个兄弟孟超,此人颇有些勇武,也“
好为将帅
”,爱屋及乌,司马颖既然深爱孟玖,也喜欢孟超,孟超喜欢带兵,便让他当了一名小都督,领兵1万。
此次司马颖讨伐司马乂,声势浩大,孟超认为这是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便随军出征,他的1万人根本不受节制,一路走到哪里便抢到哪里,到得前线更是变本加厉。按军事原则,进了敌人的地盘,便进入战争状态,更应该小心警惕,随时应对可能遇见的敌人,但孟超却仍然“
纵兵大掠。
”这样的部队非但不能打仗,反而累及全军,陆机作为统帅要严肃军纪,便抓了几个为首者。
孟超闻报大怒,亲率100骑兵,全身披挂,携带武器冲到陆机营中抢人。陆机的亲兵识得此人,阻拦不住,孟超竟然带人直冲进陆机大帐,拔剑指向陆机,要陆机马上放人。陆机的助手,一同来自东吴的司马孙拯见状,飞快挡在陆机前,同时拔剑出鞘:“大胆孟超,想造反吗,来人,给我拿下。”左右及帐外的亲兵得到命令便要动手,这时陆机喊道:“慢。”这时所有人都看着陆机,等待指示,没想到陆机说出的,却是一句令所有人都惊愕的话:“把人放了。”
看着自己的人已全部被放回,孟超才慢慢将剑收回,退到门口,回头对陆机说道:“陆大人,你看我这个低贱的貉奴能当都督否。”说罢,哈哈大笑而去。
孙拯见孟超退出,便对陆机说:“此人放纵军士,败坏军纪在先,却如此嚣张无礼,不杀此人,大人如何驾驭这20万大军?”陆机叹口气:“杀此人不难,奈此人乃是成都王亲信之人,我们都是来此不久的南方人,本来就没有什么根基,还是少惹点事吧。”
陆机想息事宁人,但孟超却不给这个面子,派手下人四处放风:“陆机要造反。”并写信给哥哥孟玖:“陆机消极避战,迟疑不前,贻误军机,将本该速决的战役打成硬拼硬的消耗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