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则记载是说米芾学习“折纸书”后,书法大为进步,得了古法。
启功先生在《孙过庭书谱考》中对“书谱”中这一折纸书现象作了明白细致的分析,从而论证《书谱》是墨迹真本而非临摹本。其言折纸书笔法“异状……为临摹者不能得。”我们观照“二王”手札《远宦帖》之“救命”、《二谢帖》 “左边剧”等字皆有折纸书之现象。米芾是否学了“二王”而非学孙过庭呢?答案是否定的。前文已言明,当时《书谱》在米芾挚友薛绍彭手中,且薛还将《书谱》勒石传世,世称越州本。米芾不可能舍近求远,学“二王”帖毫不起眼的偶然折纸痕而舍孙过庭《书谱》后半段比比皆是的折纸书。最合理的解释是《书谱》上大量的折纸书现象吸引了米芾的注意和思考。米芾再于“二王”手札中发现了折纸书痕迹,从而印证了“折纸书”是古法,继而学习了孙过庭的“折纸书”法。
米芾传世法帖《芜湖县学记帖》中的“毛、者、贡、皆”字;《虹县诗》中的“徒、十、长”字;《吴江舟中诗》中的“工”字;《箧中帖》中的“之、云、景”字等,可以看出在米芾笔下这些现象的出现,不是因为纸的凹凸被动造成的偶然效果,而是一种主观运笔技巧的真正意义上的笔法。这一笔法正是从孙过庭《书谱》当中学来的,这亦是米芾学习孙过庭的又一铁证。
孙过庭《书谱》后半段,节笔现象频繁
米芾的传世书作中,节笔现象明显
我们再看米芾书法作品的章法构成,其法不同于同时代的苏、黄、蔡诸人。苏、黄、蔡都很老实,章法起伏不大,笔势和字形咬合关系不明显,从而有一种雍容与衍裕。而米芾则不然,字势的咬合关系紧凑而对比强烈,揖让争牵,势盈而笔畅,整体章法推进如《书谱》的波浪式递进,块面推涌,有板有眼,比《书谱》更明显突出夸张。这也是米芾学习孙过庭《书谱》的又一证据。
米芾箧中帖中章法的对比、咬合关系
三、对学米的思考
学习书法贵沿波而讨源,比较分析。学米者,也不妨在《书谱》上多下功夫。
古之学米成功者,首推王觉斯。王铎以“二王”笔法学米,厚重拙大,加之涨墨淋漓,行列摆宕错落,其字势沉稳扎实,故而成功。当今学米成功者,南粤曹宝麟,吾蜀戴跃二先生,可谓人中翘楚。二位先生弱化了米芾花哨技法的炫技成分,代之而起质朴,用笔上归零为整。戴跃先生于《书谱》用力甚深。其用《书谱》之法后拨米芾,更为善学,其书势奇而线条扎实,于全国书坛独树一帜。
学米首重气息、力道,次求妍美。米字多变,其自述执笔高而不主故常,用笔活脱,偶然效果随手而出,浑然天成,不可端倪。若斤斤于一点一画之规似,耸肩蹼足,搔首弄姿,不免如吴琚、米友仁般为辕下之驹,习气重重。这正违背了米字自由畅达、天马行空的精神气象。
学米,主要看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