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关于北大简《老子》的辨伪

2020-11-05 02:04:46 作者: 李开:关于北

关于“拼复残字之伪”。《辨伪》一文以第十九章第52简5个“得”字说事。无疑,这5个“得”字如同前述4个“無”字那样,书风各不相同是必然的。但作者主要抓住第二个“得”字(图十二2a),即“亦不可得而疏”句中的坏字“得”的拼复问题,与其余四个“得”字“不可得(1a)而亲、得(3a)而利、得(4a)而害、得(4a)而贵”相比,得出2a“得”拼复造假的结论。作者将坏字2a“得”标为5个区间,得出整理者拼复后“得”字与其余四个“得”字的对应区间除损坏部分不可辨不可比外,尚有大别不同的结论,对此,如前所说,是抄写者书艺结构件不可能相同所致,古人书艺既讲究“字不同而同笔”,也讲究“字相同而不同笔”,以求书体和笔势的对立统一的中华辩证之美。2a“得”字与其余四个“得”字相比,显得笔势处处不合情理,如波挑不到位、结体违常态等,并非什么今人“作伪者失败的书法作伪所留下的破绽”,倒极可能是古抄手的“同字不同笔”的书艺变化,抑或甚至是败笔书艺所致,殊无足怪。作者还将2a“得”字按5个区间重新拼合,是个不成“得”字的碎片形字形,于是指责“整理者为了使之接近作伪者试图伪书的‘得’字,不惜对伪简材料进行了‘二次作伪’”,这就牵涉到古字坏字形修复拼合的方法原则问题。写汉字与中国画一样,是散点透视法,但散点不散,因内部结构性笔势讲究相互依存,相互补充,外部位置安排讲究错落有致,故总是显出书法美,甚至有似焦点透视呈现立体感;文字形体构件则按“六书”(“四书”)规则组合之。古字的拼复正应按散点透视法、内部互补法、构件“六书”规则拼复之。对照此,整理者拼复2a“得”字不排除合法性的某些缺失,如聚散不当而过于紧凑,但以近真求实的总趋势和做法来拼复坏“得”字,不违反上述两法一则,不存在“二次作伪”问题。

关于“‘二次作伪’之伪”问题。因为有了2a“得”的拼复残字之伪,在“可得而疏”句中看,便有了“‘二次作伪’之伪”的说法。《辨伪》将2a“得”改拼成流星碎片形之后,据说是“对整理者拼复过程某些环节的复原”,即图十四2被整理者隐匿,公布的是被整理者篡改后的图十三3。细辨图十四2与图十三3的区别,全在于2a“得”字被拉长成碎片形,图十四2也被拉长,前已辨正整理者对2a“得”字的拼复无大失,未犯着“二次作伪”,图十三3“可得而疏”的整理也就不存在“‘二次作伪’之伪”。

文献校勘和训诂是识别真假的利器

《辨伪》一文在汉字辨伪上热衷于用机械论的字形构件的分割技术,来肢解、隔离字形构件、符号而说事,殊为不当。我们认为,传统的文献校勘学、训诂学才是识别真假的利器。限于篇幅,本文对此不作展开,仅举二例。

就拿北大汉简《老子》第一章第1简、第2简有四个“無”字的三句话“上德無为而無以为,下德(为)之而無以为,上仁为之而無以为”为例,第二句“無以”之“無”被作者看作“书于残简之伪”,此说难以成立已如前述。帛书本《老子》第二句作“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也”,无“下德”句,王弼本《老子》作“下德为之而有以为”,其余世传本亦多同此,第二句唯北大本如此,似无文献依据,是否伪造出错。但考校古本,唐傅奕本、宋范应元本、元代楼古本均作“下德为之而無以为”,如此看来,北大汉简本、傅本、范本、楼古本皆有所本。又日本岛邦男《老子校正》引西汉初严遵本有“下德”句,而作“下德为之而有以为”,后来的王本同此。岛氏校为“下德为之而有不为”,并说:“严本作‘有不为’,今本系改易。”今谓“有不为”当是“無以为”的一部分,或严本参酌汉简本而成。

又如北大简第四章第14简:“大器勉成。”王本第四十一章作“大器晚成”,从北大简上文“大方無隅”,下文“大音希声,天(大)象無刑(形),道殷無名”看,此不当作“晚成”。帛甲本全残毁,帛乙本作“免成”,无所成,当是。先秦勉、免互通,汉简本、帛乙本合古本《老子》原意。郭店简乙本作“大器曼成”,廖名春以上文“大方亡禺”推知“曼”训“無”,甚是。又勉、免、曼上古皆明母元部字,“免成”“勉成”实际上是“曼成”在古代的异写,“晚成”则于义不类。

以上二例,要是北大《老子》简(2012)223枚(全部北大简有3300多枚)作伪,据何种底本作伪呢?据帛本(1980)、郭店本(1998)?从时间间隔看,恐来不及制造!据王本,也不像。要是今人作伪,作伪的底本应该能查得出来。从北大简特有之“無以为”“大器勉成”看,皆于古有据,于本罕见,当属古人以某一已经亡佚了的更早的古本为底本的抄写本,与今人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