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田志娟头发花白,双腿已无法站立,只能坐轮椅,但刚烈的性格一如往昔。因坚持不认罪,田志娟和田志军从未获得减刑,二人已在高墙内度过了漫长的十七年。
一个人在家时,刘铁生会翻出家里的老照片,“偶尔看,心里不得劲儿”。没出事的那些年,他喜欢带着妻子四处旅游:四川、青岛、北京、苏州、杭州、南京,他们都跑遍了。
田志娟失去自由前的最后一个夏天,他们在重庆游览三峡。镜头前的田志娟,穿着一件黑色无袖衫,微笑着站在刘铁生身旁。
(文中修丽丽、谢鑫、郭淮、张伟、严莉、宋桂、修林、刘婕、关爱玲均为化名)
来源:澎湃新闻
2020年2月,申诉律师团队委托司法鉴定机构对当年的尸检报告、现场勘查报告等书证等进行重新审查,参与论证的专家有曾在聂树斌案和念斌案中担任鉴定和论证专家的法医胡志强等。
法医学书证审查意见书显示,论证专家对原审认定的被害人死亡时间、致命伤、致伤凶器等核心问题提出不同意见。王飞表示,将以此为新证据向黑龙江高院、黑龙江省检察院再次提出申诉。
在原始尸检报告中,法医只认定死者胸部被他人用锐器刺击,但未具体说明何种锐器。审查意见书认为,死者右侧胸部创口表现为孔洞状,边缘整齐。参与论证的专家认为,致伤物还可能为直径1.5厘米左右、壁薄锋利的管状物,原始尸检报告没有完全排除尖刀以外其它凶器的可能。
“必胜马”鞋店内留油警方取证的痕迹,多处墙皮被取下。
亡者来电?好友称死者失踪后月余曾与其通话
在律师团队看来,修丽丽的死亡时间也是案件的一大疑点。
齐齐哈尔市公安局富拉尔基分局刑技大队和法医鉴定人曾出具答复称,因取暖期热网地沟温度在50 ℃以上,据尸体腐败程度结合其所处环境,故推断被害人在被发现时已死亡超过6个月。
前述律师委托作出的审查意见书则认为,在高温环境下,尸体腐败会急剧加速,但现场尸体并无干燥、收缩及白骨化,皮肤和心脏等组织仍然有形可见。因此,论证专家认为,修丽丽的尸体是在停止供暖后(即当年4月15日后)被移动到供热管道地沟内的。
此外,律师团队在翻阅在案笔录后发现,曾有死者生前好友在笔录中提到,修丽丽曾在警方认定的死亡时间之后与她通过电话。
修丽丽好友刘婕2003年9月16日的询问笔录记载,大约2003年3月初某日,她在一温姓朋友家打麻将时,房主17岁的孙女曾接到一个电话,对方直呼她的小名“菲菲”,并说“我是你修姨”,让菲菲帮忙找刘婕。
接起电话后,刘婕问对方是谁,对方回“是我”,随即又重复了一遍,刘婕这才反应过来,说“修丽丽你这个死鬼,你在哪呢?”
刘婕对警方称,她从语言、语调感觉来电的人是修丽丽。在案笔录显示,接电话的菲菲和在场的修的另一好友关爱玲也提供了相同的信息。
刘婕还说,修丽丽在电话中说自己在外面,还称是为了躲其前男友郭淮。刘婕称,在接到修丽丽电话几天后,她又接到郭淮电话,问是不是修来电话了。修母宋桂在接受警方询问时称,郭淮曾当着她的面打女儿,修丽丽还曾告诉母亲,郭淮曾扬言如果不跟他过,就要宰了她。
澎湃新闻注意到,当年警方也曾找郭淮询问,他称事发当晚自己与妻子在一起,调查就再未继续。在本案第一次宣判前,《齐齐哈尔日报》于2003年10月对该案的报道称,警方专案组认为,该电话系田志娟为掩盖犯罪事实,冒充修丽丽打的。而法院的历次判决中,并未提到上述证人提到的那通电话,相关证人证言也未被法院采纳。
2019年6月16日,澎湃新闻找到了当年几人聚会打麻将的温家,菲菲父母对往事闭口不谈,称“谁是刘婕、谁是修丽丽,都不认识。”
2019年6月17日,澎湃新闻电话联系到刘婕,她表示和修丽丽曾一起在富区纺织厂工作,下岗后有几年没联系,直到后来一起打麻将才不时见面。她称,自己不认识田志军和田志娟,但对2003年3月初接到修丽丽电话一事,她依稀记得“有那么回事”,因时间久远,已记不清细节。
田志娟手书的上诉书
被告人身上有伤痕,公安分局纪检委称未发现刑讯
无论是在庭审中,还是宣判后,田家姐弟二人始终称,有罪供述均是刑讯逼供的结果,田志娟还多次在庭审、上诉书和家书中自述遭遇刑讯逼供的细节。
田志娟称,她被锁在铁椅上,民警用手提起她的裤脚,用腿使劲压她的膝盖,并用警棍和板条矿泉水瓶打其后背,更用胶带缠住嘴,不让其喊叫,甚至拿出一瓶虫子,扯开她的衣领要往里倒。
事实上,2004年4月,齐市检察院将该案退回富区分局补充侦查,认为“需调查核实侦查机关有无刑讯逼供现象”。当时,迟夙生调查了多名曾与田志军和田志娟一同关押的人,有多人证明当时二人身上有严重的外伤。
澎湃新闻辗转找到其中两人。其中一人名叫张伟,因侵占罪于2003年8月13日至10月20日被关押在龙江看守所。他告诉澎湃新闻,当年9月26日,一个叫“李志”的人被两名干警抬着进了监舍,“脚肿得连拖鞋都穿不进了,光着脚进来的,两个大脚趾盖上都是眼儿,浑身除了脸,全是青紫色,看着都快不行了。”
张伟称,他为此还找到时任看守所所长郝景和反映情况,担心出事希望能将“李志”调走,但未果。张伟遂向值班干警要来药油,每天为“李志”上药,几天后人清醒过来。
张伟称,后来“李志”告诉他,其真名叫田志军,身上的伤是在富区刑警队被打的,“他说手指和脚趾上的眼儿是被人用牙签钉的。”张伟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表示,他仍然坚持自己的证词,并愿意出庭作证。
曾与田志娟一同关押在富区看守所的严莉也对澎湃新闻讲述了田志娟进入看守所时的情形。严莉称,她看到田志娟进监舍时走路一瘸一拐,“当时我和田姐头挨着睡觉,晚上她脱了衣服,看到她后背、腿有大面积的青紫色,脚肿得特别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