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机立断,取消活动,请喝汽水安抚远道而来的客户,“他们再怎么生气,不能降就是不能降,这是原则。”
没想到,当天还是有其他团队在冒险瀑降。收到信息,樊黔也紧急带领四名队员前往滴水滩瀑布。
8月25日早晨,救援队员准备从瀑布顶部下降。受访者供图。
救援队的“瀑降”
8月24日晚上七点,距离两名遇险者被困已24小时,四支救援队先后到达,相互配合,开始实施夜间营救。
他们分为两组,一组人在瀑布顶部操作,一组人在谷底操作,上下配合。救援的原理和瀑降的操作方式类似,只是张昙在进行瀑降时,绳子上下方并没有任何人员保护。
上方的小队要重走六人的进山线路,徒步三四个小时穿过丛林走到瀑布顶部,路况复杂,又是在夜里,丛林深处常有眼镜蛇出没。
另外一组人,要徒步进入谷底,刚下完雨,遍地青苔,路很滑。“一路摔着、滚着过去的。”队长**说,瀑布下面水特别大,呼吸都很困难,更别说要作业。
樊黔则带领队员涉水过河,准备攀爬上瀑布第二层平台救援。“一片水雾,头灯照明都看不到前面一两米。水打过来,就像被高压水枪一直冲到脸上,队员们连眼睛都睁不开,十分影响视线。风力也很大,如果不做好保护,随时会被吹下悬崖。”瀑布夹杂着泥沙、落石,樊黔从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进行过瀑降,“我看他们被困的位置,那个女孩只要被水带进去,她就永远不会再出来。”
深夜,位于瀑布顶部的人员在上面打好铆点,将绳子松开,好让遇险人员下到水潭中。但向下输送的过程中,两人被卡在岩石上,上下动弹不得。
瀑降爱好者刘栋说,“他们这个顶点的绳子是固定死的,我们玩瀑降,绳子一定不是固定死的,这样即使在你出现意外的情况下,给你做保护的人从上边也能非常迅速地用这条绳子把你放下来,如果瀑降50米,上边最少也要留出10米的绳子。
凌晨四点,经过几小时的操作,救援难以继续,队员只能下撤回岸上,等天亮之后再进行救援。
早上七点,救援队再次前往瀑布。经过一夜水柱冲刷,樊黔发现两人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只能让顶部的救援人员通过“瀑降”解除障碍。
一名嗨酷极限运动救援队的队员从四百米高的瀑布顶端,沿着崖壁逐级下降到遇险的位置,用刀割断卡住的绳索,解除阻碍,上下联动。
这个过程进行了四个小时。下午一点四十左右,距离遇险者被卡在岩壁上43小时后,两人的身体最终从瀑布落到第二级水潭里。
“救援人员当时浑身颤抖,就跟我说受不了了,太冷了,于是紧急下降到谷底,”樊黔称,“他下降的路线,就是原本这一行六人想要体验的瀑降穿越。但其实这时候的水流已经比他们当时小了很多。”
接下来的任务就交给了樊黔。他带着四名队员攀爬而上到第二级水潭,捞出遇险者时,两人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
8月25日下午14时左右,遇难者遗体被救援队从水潭中捞出,运送到岸上。受访者供图。
“由于在岩壁上不停地遭受撞击,一百米的落差,每秒15立方米的水压来挤压身体,两人全身都是淤青。”救援队员看到,两名遇险者浑身被绳子缠绕,大腿有伤口的地方经过水流大力冲刷,露出了全部骨头。
“别说那名女性已经五六年没玩过瀑降,就是一个顶级强者,在这种情况下,都没有办法和巨大的水流去抗衡。几种情况综合到一起,真的没有给他们半点生存的机会。”蓝天救援队队长**说。
救援队员在夜里紧急救援。受访者供图。
“失去了敬畏自然的心”
滴水滩瀑降遇难的消息迅速传遍网络。在徒步户外群里,有人发言,“这玩得也是真野啊,看起来很危险,一不小心就被水冲走了。”在各大新闻网站评论中,圈外的人留言大多是“作死”,“自作自受”,“浪费公共资源”。
在户外圈里,瀑降尚属小众。据报道,在全国,瀑降玩家不到五千人。瀑降的人群有两拨,一拨是由商业公司带队,分为初级和高难度两种,前者面向大众,后者仅针对顶级玩家;另外一拨是自发组织的专业驴友。
户外爱好者在进行瀑降挑战。受访者供图。
樊黔在2008年开辟出滴水滩的瀑降路线,是国内较早一批玩瀑降的资深专家,“贵州省能够带团瀑降体验的商业公司有二十多家,但有带队全穿能力的,也就两三家。对于瀑降这项极限运动,目前国内还没有相关资质认证。”
樊黔也有自己的探险俱乐部,但对接的项目通常都是三十米左右的瀑降体验,也大都在滴水滩瀑布,从第二级平台开始速降。
据他观察统计,近几年来,参加瀑降体验的女性越来越多,尤其是四五十岁的中年女性,她们几乎占据水上户外运动一半的比例。“她们工作也不是很忙,孩子又在读高中或者大学,不需要操心”。
但是高难度的极限挑战,女性还是偏少。像全程穿越主要针对的是高端客户,难度高,收费也高,参与者大多是公务员和公司管理层员工。
从滴水滩瀑布400多米的顶部层层降落到谷底,全程四个小时左右。“全穿对体能、技术、装备、个人掌控能力和组织要求都非常高,不是一般的户外爱好者就能去。”
“像出事那天,我一看瀑布那个水量,即使从第二级平台下,也很有危险,完全看不清路线,必须得舍弃。他们的这个瀑降活动,犯了最大的忌讳,失去了敬畏自然的心。水量太大,即使其他装备保护到位,也难以保障安全。”樊黔说。
在刘栋自发组织的瀑降圈里,他对人员的选择有一定的标准。首先,绳索技术必须过关,至少要在中等以上;第二是性格比较“独”、爱炫技的人不要,瀑降活动最讲究团队配合;最后要具备自救的能力。
“我们虽然是玩户外的,但也有自己的规矩,干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是去玩,但不是玩儿命,也不想出名。我们都会评估风险,一定要在可把控的范围内。”刘栋说。
8月27日,张昙和**明的遗体正在殡仪馆等待火化。家属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
两天前,**收到**明女儿的短信:我是**明的女儿,我爸爸还没有死,他还活着,你们找到他之后一定不要把他冰冻起来,一定要送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