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哲学家眼里,神就是最完美的人。因而苏格拉底说:“人需求越少,就越接近神,越接近神,就越接近人的完美。”
换一种说法,神性是人的天性,人只有寡欲,才有可能回归这种天性。这与中国古人说的“嗜欲深者,天机浅”,道理相类。人回归天性的过程,用道家的话讲,就是归真,最后修成真人。
自古以来,想做“真人”的人如过江之鲫,但真能修成的却是凤毛麟角。被明朝15位皇帝苦苦追寻的盖世真人张三丰,因属大器晚成,更是难能可贵。看他修成真人的过程,可见修行之难。
他32岁离家,用了30多年天南地北寻访,67岁始在终南山遇火龙真人。这种寻明师求真法之难暂且不说,只说他在得火龙真人真传之后所吃的苦,就不是常人所能想象。
据清代汪锡龄撰写的《三丰先生本传》记载:“山居四载,功效寂然。闻近斯道者,必须法财两用,平生游访,兼颇好善,囊箧殆空,不觉泪下……”隐居山林静修,并不是常人所想象的那么浪漫,不但要忍受孤独寂寞之苦,因无钱无食无衣,还要忍饥挨饿,像张三丰这种道心坚定、有大恒心、大毅力的人,不过“山居四载”,就已让他几近崩溃而“不觉泪下”,可见这种修行之苦,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火龙真人见张三丰忍受不了山中修行之苦,“乃传丹砂点化之诀,命出山修炼”。张三丰于是“立辞恩师,和光混俗者数年”。也就是说,张三丰奉师命下山,到俗世云游修行了数年(据测算是6年)。张三丰刚下山时曾写了《出终南二首》,其中一首云——
生平好善访仙翁,十万黄金撒手空。
深谢至人传妙诀,出山寻侣助元功。
一蓑一笠下终南,云白山清万象涵。
他日大丹熔炼就,重来稽首拜仙庵。
其实下山云游的修行方式比山居静修更苦,因他要面对各种各样的人,受到各种人心的干扰和考验。这应是火龙真人有意磨炼他的人心,因修心才是修行的关键。而且在世俗云游,衣食住行,都不可能讲究,真是别人给什么吃什么,走到哪儿睡哪儿。他的“邋遢”可能就是那时形成。据祗园居士撰写的《列传见微异録》记载:“寒暑惟衣一衲。或处穷寂,或游市口,浩浩自如,旁若无人。有问之者,终日不答一语,及与论三教经书,则吐辞滚滚,皆本道德忠孝。每遇事,辄先知。或三五日、两三月始一食,然登山如飞。或隆冬卧雪中,齁鼾如雷。时人咸异之,因呼为张邋遢。”
除了云游修心,修行还有一大难,就是悟。张三丰77岁时结束云游,在武当山结庐静修。此次静修,与刚开始修道时的山居静修,已不可同日而语。因经6年的尘世历炼,张三丰已是心性提升,洗尽铅华,已具备彻悟大道的条件。
说来也巧,当年“一苇渡江”的达摩面壁九年始悟道,在武当山潜修的张三丰,也是面壁九年后彻悟大道。他在《玄要篇●自序》中写道:“九年面壁,与道合真,跨鹤青天如大路,任他沧海变桑田,此大丈夫功成名遂之时也。始信有此出世之法……”
人最耐的就是寂寞之苦,吃不了这苦,男人会变坏,女人会变心。这种苦,能摧毁人,也能成就人。九年面壁,有多寂寞,有多苦,我们难以想象,也无法感受。张三丰曾为他的这九年面壁静修写了两首诗,叫《太和山口占二绝》。
其一云——
太和山上白云窝,面壁功深似达摩。
今日道成谈道妙,说来不及做来多。
其二云——
九年无事亦无诗,默默昏昏不自知。
天下有人能似我,愿拈丹诀尽传之。
张三丰修道成真、超凡入圣之时已近90岁,可谓大器晚成。其时正是元末明初。他后来结合修真,在武当山创出了独步天下的内家太极拳,开内家功夫之先河,赋予中华武术独特的文化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