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出身寒微,宁国府中的大奶奶尤氏,对丈夫贾珍根本不敢过问,任凭贾珍将宁国府中折腾得乌烟瘴气,她也只能装糊涂。最多不过在秦可卿的葬礼上,装着生了一场病。
尤氏的软弱,也使得贾珍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做任何事情,根本不考虑尤氏的感受。他将尤氏的两个妹妹,当成了“粉头”一样戏耍;他擅自做主,将尤二姐嫁给了贾琏,尤氏知道这件事不妥当,极力反对,也只是落了一个“反对无效”。
这件事闹出来之后,王熙凤杀到宁国府,贾珍脚底抹油——溜了。留下尤氏,被王熙凤骂了个狗血喷头,说尤氏“没才干,没口齿,锯了嘴子的葫芦,就只会一味瞎小心,图贤良的名儿”,眼泪鼻涕抹了尤氏一身,尤氏还要一个劲儿地给王熙凤赔不是,最后还搭上了五百两银子。
似乎,这这桩并不对等的婚姻中,尤氏就要一辈子悄无声息,丝毫不敢抗争得过一辈子了。然而,就在第七十五回,尤氏忽然做出一个决定——偷窥贾珍。彼时,尤氏从荣国府中回来,贾蓉之妻带着丫头婆子们接了出来。
尤氏笑道:“成日家我要偷着瞧瞧他们,也总没得瞧,今儿倒巧,就顺便打他们窗户跟前走过去。”众媳妇答应着,提灯引路,又有一个先去悄悄地知会服侍的小厮们,不要失惊打怪。于是尤氏一行人悄悄地来至窗下,只听里面称三赞四,耍笑之音虽多,又兼有恨五骂六愤怨之声亦复不少。
其实,这种事情在宁国府中也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因为贾敬宾天,贾珍又三年的孝期,平日里玩乐惯了的贾珍,难以忍受这么枯燥难熬的生活,就以贾蓉的名义,召集了各世家的公子,诸富贵人家的子弟,来到家中“习射”。名义上是“习射”,实际上是无所不为,斗鸡走狗,问柳评花,宰猪割羊,屠鹅戳,斗叶掷骰,放头开局,甚至于养娈童,也并不稀罕。
这种场所,真的不适合女人们偷看,更何况尤氏向来是以温顺贤良的形象示人。可是,尤氏偏偏就是要来偷看,而且是早有此意,只不过是一直没好意思来。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尤氏这天晚上来“偷窥”贾珍?其实,真正的原因尤氏根本说不出口。
宁国府早就名远播,用柳湘莲的话说,是“除了门口的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当然,这种话也都是外面的人在外面传一传,议论一下,没有谁真的敢在珍大奶奶的面前说。
然而,这一天不一样了,有人当着尤氏的面,将宁国府中那些烂事翻出来了,这个人还偏偏就是尤氏的小姑子——惜春。
因为查抄大观园,惜春的丫头入画被查出来私相传递哥哥的金银锞子和玉带板,还有一包男人的鞋袜。这件事让惜春非常生气,请了尤氏过去,要让尤氏将入画带走,或打,或卖,或杀,总之自己是不要这个丫头了。尤氏好心好意的劝解,反而遭来了惜春的怒气:“不但不要入画,如今我也大了,连我也不往你们那边去了,况且,近日我每每风闻得有人背地里议论什么,多少不堪的闲话,我若再去,连我也编上了。”
这些话,触动了尤氏的心病。尤氏有什么心病?无非也是就宁国府中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作为宁国府中的当家奶奶,就算这些事并不是尤氏做的,她脸上也不好看。
一直以来,尤氏都采用了“鸵鸟战术”,她以为自己把头埋进沙堆,宁国府中的事情也就和自己无关了。可是,当惜春当着她的面,说出这些比刀子还扎心的话,口口声声要和宁国府断绝关系的时候,尤氏像装糊涂也装不了,像做鸵鸟也做不成了。
其实,也可以说,这是尤氏开始觉醒了,不想再装糊涂了。